众多百姓的议论声中,街角耍花枪卖艺的李老爷子正愤怒地挥着鸩杖,骂骂咧咧地追打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
“臭小子,这两天就看你游手好闲转来转去,年纪轻轻不靠自己,就想着靠歪门邪道!贪狼?我呸!”
“哎呦,大爷你脾气咋这么暴,我就是问一句怎么见贪狼啊,哎呦……”
那青年抱头鼠窜,口中求饶,人群里发出哄笑声。倘若有内行人却能看出来,这青年脚下功夫极稳,每一次敲打都好巧不巧地躲了过去。
“这是咋啦?”
“别提了,这小子外地来的,在这儿转悠打听贪狼,竟然问到李老爷子头上,啧啧……”
“又一个书读得不明白,想求贪狼大人保佑的!”
“大爷也是可怜,听说他那独子是求贪狼大人保佑无果,屡次名落孙山,愤而投河自尽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哟,本以为扮作读书人好办事,没想到反而教人误会了。吴云听着百姓的议论声,心中叫苦,又不敢真伤了大爷,只能一边抱头鼠窜。
“老子年轻时是在军营吃过刀子的!保家卫国,保了一辈子,我呸!到头来就保了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玩意儿?那个什劳子贪狼一忽悠,你们就跟着跑了?!”
“这就不关我事了吧,大爷您别迁怒人啊!”吴云高声叫冤。
冤枉啊,我也在军营,我也吃过刀子啊!说好的此地百姓皆信奉贪狼呢?怎么自己一问就触霉头,偏偏找着个不信的!
吴云隔着人群一眼瞧见家药铺,他灵机一动,忽然朝着大爷回身,扑通一声坐倒下去,原地开哭,把大爷吓了一跳,直愣愣地看着这小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您误会了,晚辈不是为了应试,晚辈听说贪狼灵通,想求他救救我那垂病的娘子……”
大爷狐疑地瞅着他,在百姓们的议论声里,吴云一咬牙把戏做足,哭得天昏地暗:“我与娘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举案齐眉……谁知迎她过门后三年,她就一病不起了,我问遍了郎中也没用……”
吴云一边“掩面痛哭”,一边偷偷抬眼瞅着大爷,大爷的脸色果真已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了几分动容,长叹一声:“傻小子,就算有神仙,也是在天上,哪儿能听见咱们世俗百姓的哭声?”
“在天上?”吴云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贪狼大人……难道不在这儿?”
大爷又叹息一声,伸手在布衫里摸来摸去,从腰带解下一贯沉甸甸的铜钱,交到他手里,连连摇着头,走了。
吴云愣愣地瞅着这么多铜钱,眼睛发直,连忙蹦起来:“大爷,大爷!我不能收啊大爷……”
大爷身子骨硬朗,脚下生风,已远远走出了人群,深藏功与名。
吴云正呆愣,忽然听得身后响起青年声,语调和善:“兄台若要去拜贪狼大人,不如与我们一同?”
“这……贪狼不是不在这儿?”吴云疑惑地回过身,见对方俨然也是书生打扮。
“贪狼在城外山上留下了天兆,兄台去了便知。”
原来是几个结伴去拜神的布衣书生,见他也是书生模样,又哭得动情,于心不忍,出言安慰。吴云一见有望,立刻二话不说同意,随几人一同往城郊而去。
这乌城虽与胡人部落一界之隔,土地却不知比玉关城富饶了多少。吴云见惯了塞外的黄沙,冷不防触目高山枯林,虽未抽芽见绿意,却也教人新奇。
“天兆在何处?”他随几人攀上山道,忍不住问道。
“在山顶,那块巨石便是了。”旁边一黄脸书生笑答。
几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攀上山顶已是气喘吁吁,见吴云大气不喘,纷纷赞叹他好身板。吴云抬起头,正前方果然有一块两人高的青黑怪石,模样嶙峋,远远看去竟像个长嗥的狼头。
细细望去,大石中间还刻着古体小字。
吴云眯着眼睛瞅了半天,无奈只寥寥识得只言片语,他虚心求教几个书生,书生们对视一眼,无奈笑起来:“兄台……你若想赶考,可真要用功读书了。”
吴云也无奈笑,就因为考不中才来当兵的。
原来这是以贪狼星宿的口吻刻下的仙谕,称妖魔已随天狗食日入侵人间,待本君归来人间时,必定有地动山摇的大兆,到时帝星归位,本君自会带领百姓扫退妖魔,福泽天下。
帝星归位?
吴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杜撰气息浓重,他疑惑问道:“这石头是何时出现的?”琇書網
“正是前几年出现的,不知兄台可还记得天狗食日?”
吴云点头。
前几年的确有次天狗食日,日月合璧,南至京城北至塞外都能看到,京城那边本应击鼓应对,不知为何,皇帝自蒙尘归来以后变了许多,竟神色如常,也未吩咐百官击鼓,令百姓恐慌不已。
“正是了,那次天狗食日之后,樵夫便发现山上多了这块大石,这便是贪狼要下凡的预兆了。”
“可……”吴云小心翼翼问,“当地百姓为何如此信奉这贪狼?”
“兄台果真是外地人。”
几个书生对视一眼,黄脸那个喟然道:“兄台有所不知,贪狼未降下预兆之前,这乌城苛税可是猛如虎啊,竟高达三分有二,另算路过城门口还要上缴,但凡你拎担子,都要抢些钱去。”
三分有二?朝廷税收何时这么高了!本朝税收比前朝还少,向来是十五税一啊!
吴云吃了一惊:“之后如何?”
“当时咱们城里的百姓吃不上饭,饿死者天天有,没法子,只能祈求神仙显灵,嘿!这神仙真就显灵了!”那人面色激动,就差手舞足蹈,“自打这贪狼显灵啊,税收降到十五税一不说,太守还把乱收银子的官儿给砍头了,你说灵不灵?”
吴云笑着敷衍过去。
再看那几个书生,皆露出了虔诚神情,有祈求赶考顺利的,有求家眷身子康健的……吴云静静望向石刻小字,皱眉思索着。
诡异,当真诡异。
“兄台怎么不说话?”
吴云愣了愣,轻声道:“在下想念娘子……哀恸之心,无言以表。”
“兄台真是个专情之人啊!”……
书生们拜完了神,在这荒山枯林起了雅兴,其中一人提议登高吟诗,余下人赞同称好。吴云不明白他们文人的雅兴所在,更对唱和一窍不通,谎称无心作诗,先行落荒而逃了。
再回到乌城中,已是临近黄昏之时,初春依然昼短夜长,这个时段城中萧条,唯有市集还有几分热闹气。吴云在即将消散的暮色里经过城门,整理着探听到的思路,一路往李大人府走去。
当日那胡族汉子的尸体,仵作验过后,称的确是中毒身亡,汉子一死,这条线索便彻底断了,李大人让自己查这贪狼,莫非是捉住了另一条线索?
“行行好,爷……”
路遇一乞丐跪地乞讨,吴云想了想,将大爷给的满满一贯铜钱解下,放在乞丐的破碗里,继续往前赶路。
乞丐哪见过有这么慷慨的主儿,惊得目瞪口呆,忽然鬼鬼祟祟地瞅一瞅四下,一把拽住了吴云的裤脚,压低声音,兢兢战战地开了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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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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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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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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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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