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南鱼有些不太相信她。
“姑娘,你不是猎户吗?还给动物治伤呢?”
“猎户怎么了?吃饱喝足的狮子都还可以把小鹿当自己孩子呢,我吃多了救个小动物不行啊?”
“……”岁南鱼无言以对。
“可是……人和动物终究是不太一样的……”
“放心吧!”女子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治不好,我把腿卸下来给他。”
岁南鱼不尴不尬地咧了咧嘴。
荒郊野岭的,等段殇他们找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
阴隋的伤不能耽误,就算治不好,能止住血也是好的。
“那就有劳姑娘了,方才忘了问姑娘芳名。”
女子忙活着手中的动作,烧着热水,吊儿郎当地回应:“你叫我孤星就行了。”
“孤星姑娘,我相公这里就拜托你了,我还要出去寻一个人,你的木筏子借我用一下。”
“拿去吧。”
“阿鱼。”阴隋拉住她的手,“你要去哪儿啊?”
“我要去找找阿野,他和我们一起掉下来了,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她挣脱开阴隋的手,顶着寒风出去了。
孤星瞄了一眼阴隋一脸担忧的神情,轻笑出声。
“这位大哥,你的女人又不是温室里的花,用不着这么胆战心惊的,人家没有你又不会死。”
阴隋一个冷眼甩向她,“我和阿鱼的事,用不着你来说。”
孤星撇了撇嘴,摊手无奈。
还是个倔犟的男人。
……
岁南鱼一路顺着脚印来到他们之前掉下来的地方,将周围一公里的雪堆都找了个遍,怎么也没有找到阿野的踪迹。
直到她瞥见不远处的雪堆里,有一滩血迹,顺势一看,树杈上挂着一个人。
“阿野!”
她忙不迭跑过去,仔细一看,阿野被一根尖锐的树枝从胸腔扎穿了。
伤口被冰雪冷冻,才没有让他看起来那么凄惨惊悚。
岁南鱼奋力爬上树,颤抖着手探他的鼻子。
她猛地将手缩回来,眸中的泪水打转。
阿野已经死了。
“阿野……”
她掏出身上的小刀,手脚已经冻得没了知觉,用力将插进他身体的树枝锯断。
咚地一声,他掉了下去。
岁南鱼将脸色惨白发紫的阿野抱进怀里,终于没忍住哽咽起来。
“阿野,对不起,是姑姑没有拉住你,对不起……”
她现在脑子里回荡着他当时害怕颤抖的声音——“姑姑,救我!”
他才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的人生还很长的,他也不想死的……wWW.ΧìǔΜЬ.CǒΜ
“阿野,是姑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过去的十年很痛苦,是我忘了你的痛,忘了去照顾你……”
终究还是他们对不起他。
他本不该出生在这样的环境下。
因为上一辈人之间的斗争和仇恨,他降生便成了牺牲品。
岁南鱼整理他身上破碎的衣衫。
蓦然就从他的怀里滑出来一封被血染红的信。
她颤抖着手,将信展开。
——姑姑,你看到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去见我素未谋面的父母,其实我宁愿我在十年前就死了,这样就不用承载这么多仇恨和埋怨。
我恨,真的很恨,恨为什么我没有父母疼爱,恨为什么我要遭受那么多不公的待遇。
每每看到小小单纯善良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我心底的邪恶,想要将他拉下地狱,从他身上报复得到快感。
哪怕是现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我也依旧恨你们,恨不得让你们一家三口都死在我手里。
所以,不用为我难过,我不会领情的。
最后再叫你一声“姑姑”,如果有来生,你当我娘亲吧。
……
岁南鱼把信看完,已经泣不成声了。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阿野每次看着她和小小相处的场面,都是满眼的羡慕。
是她没有照顾好这个孩子的情绪。
“对不起……”
岁南鱼将阿野的身体放在木筏子上拖回了茅草屋。
孤星看着尸体问道:“死了?”
“孤星姑娘,可以借给我一件厚实的兽皮吗?冰天雪地的,我怕他冷。”
“好。”
岁南鱼接过兽皮,将阿野的尸体小心翼翼地裹上,擦干净他脸上的血渍。
然后将他埋在了这个冬天。
这一夜,岁南鱼沉默寡言。
阴隋看出来了她的情绪很低沉。
“阿鱼,你已经尽力了。”
岁南鱼抹掉眼角的泪珠,哽咽着:“他本性不坏的。”
阴隋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对那个孩子太残忍了。”
孤星走过来,将一盆热水和一把烧红的刀放下。
“你腿上的冰锥也化得差不多了,我要把被冻坏的地方割掉,你忍着。”
“等一下!”阴隋叫停了她的动作,看向阿鱼,“你来吧。”
孤星叹了一口气,“大哥,我才是大夫!”
“我要阿鱼来。”
“你……!”孤星真是快被他气得冒烟了,没好气地将刀递给岁南鱼。
“矫情!你来吧!”
阴隋盯着她,道:“你背过身去。”
孤星搓了搓下颚骨,“以为我愿意看啊!”
她生气地转过身,嘴里嘀咕着:“见过贞洁烈女,还真没见过贞洁烈男……看个大腿至于嘛。”
岁南鱼紧张地将他大腿上的裤子小心翼翼地剪裁下来,露出深邃狰狞的伤口。
“阿隋……”
“没事儿。”他看出了她的顾虑,“你尽管下刀,这点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岁南鱼咽了咽喉咙,咬紧牙关,心一横,对着冻坏的腐肉下刀。
见阴隋面色如常,她悬着的心稳了些许,全神贯注地盯在他的伤口上。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阴隋的手指攥成了一团,勒得泛白。
手心和背后都被痛出了冷汗。
肉被剃掉以及滚烫的刀刃在他的大腿处传来滋滋作响的声音。
要说不痛是不可能的。
用了整整两刻钟的时间,岁南鱼才把他的伤口处理干净。
她听从孤星的指挥,将草药覆盖在伤口上,然后细细包扎,这才结束。
孤星冷着脸将被血染红的热水端出去,嘱咐道:“近段时间最好别用武功和内力,不然你就坐一辈子轮椅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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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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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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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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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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