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地把身上的外套披在我身上,将被我扔在地上的伞交还到我手里。
“你感冒了,不该淋雨。”
接着,他从背包里拿了一袋子药给我。
“感冒灵,一天三次,一次一包,开水冲。止咳糖浆,咳得厉害的时候就着温水喝。你本来嗓子就不太好,这个是润喉糖,我记得你有吃这个的习惯.......这里还有些别的药,暂时没什么用,但你还是带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他像个老妈子似的给我交代后事,仿佛在告诉我:我们或许很久都不会再见面了。
我拎着那袋药,沉甸甸的,心上也沉甸甸的。
张槐序,我跟别人在一起也没有关系吗?或许你说你喜欢我,也只是说说而已的吧,不然,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我跟别人走了呢?
我回应了他一个无比轻松的笑容。
“谢谢你,我会记得的。”
这时,张槐序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女音,听不太清楚。
“你站在那别动,我马上去找你。”
我将头低下去,忽然,腿就不自觉地开始动起来。
我在雨中飞快地奔跑,眼里有泪飞出去,消失在雨中。我不想让他看见我哭的样子,一定会很丑。
“砰!”我狠狠地关上了寝室门,就像躲避饿狼追捕般气喘吁吁地趴到在床上。盖在我身上的牛仔外套还带着男孩子微热的体温。
回忆如潮水席卷,我再一次迷失在了时间的洪流中。
那天晚上,我和沐熙在一起的那天晚上,凌晨两点,风很大,雨很狂,张槐序就站在我宿舍楼下的路灯旁边,一双漂亮的手血肉模糊,还在往下滴着血水,他的目光里什么都没有,像条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眼巴巴地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我明白这种感觉,就像心脏坠入了深渊,身体却还在这虚无中,即使再怎么抓紧被子,蜷缩成一团,也不能让心痛的感觉减弱半分.......
仿佛有一个人,替代了你曾经的位置,那种无力的彷徨。
我默默将窗帘合上。
在置物柜里,我取出了一个老旧的铁盒。从小到大,我都会把重要的东西都放在这个盒子里。
一把糖果,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一本日记,四张周杰伦的唱片,我把这些东西摊在桌上。
糖果有很多,什么牌子的都有,什么颜色的都有,有些我已经不记得他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给我的了。我一颗都没有动过,全都好好地收着。
我剥开糖纸,把糖丢进嘴里,一页一页地翻我的日记,翻我们写过的纸条。
“羽丘问我们,周末要不要一起吃饭.......”
“这道题好像很复杂........”
“几点下课啊........”
“上次看到一家不错的甜甜圈店,下次带你一起去........”
我看着日记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嘴里充满了糖果甜腻腻的味道,有些齁嗓子。
回忆总是比现实要香甜,但都回不去了,因为很多个错误的决定,回忆,就都变成了回忆.......
我本是微笑着,不经意间的一撇嘴,那笑容便再也难以维持。
我在凳子上缩成一团,放声痛哭起来。这场关乎青春的博弈,我并非输家,却又输得一败涂地。
我做了我认为是对的事,可是,真的好难过。因为或许,我再也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明天见”。
夜很长,我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后来,我都听不见自己的哭声了。
泪眼朦胧间,我给羽丘发了一条很长的文字信息,很长很长,多半是像喝醉酒时说胡话一样,词不达意的。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趴在桌子上,面前散了一桌面的糖纸。日记本和纸条被撕得粉碎,丢在垃圾桶里,铁盒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www.xiumb.com
手机收件箱没有未读消息。
我试着咳了两声,嗓子依旧齁得慌,发不出声音来。
大概是糖吃多了,把嗓子搞坏了。
我盯着垃圾桶里的碎屑发呆,忽然看着心烦,站起身,想下楼去把它们丢掉的。但走到楼梯间,我却又魔怔似的折返回来,把碎纸一股脑儿地在桌上。
台灯下的碎纸泛着暖黄色的光芒,我托着腮帮想了一会,终究还是舍不得了,把碎纸屑收拾收拾,放回铁盒里。
之后,我删除了张槐序所有的联系方式,很长一段时间,我真的没有联系他。他来找过我几次,但好在我不论出身样貌还是成绩,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也没有人脉,他拉住别人打听我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住在哪。
过了几天,他也就不再出现了。
“哎,都这么多天了,我的男神怎么还没有出现,我们家阿胤说啊,男神已经好几天没回宿舍了,真有点儿想他.......离歌,男神不是你的朋友吗?你帮我问问他在哪儿呗.........”袁琪琪在寝室里发牢骚。
我没有和她俩提过我跟张槐序之间的事,她们只是单纯地知道,我们是朋友而已。
除此之外,我再也没有听到关于张槐序的任何消息。人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一件事。
我望着窗外积得厚厚的雨云,气压低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一连半个多月都是这样的天气,一点儿放晴的迹象也没有。
星期天下午,我如约去看了沐熙的演奏会。规模并不太大,观众几乎都是女孩子,还有几个c大音乐系的教授。
不得不承认,沐熙是个很有才华的人,穿上燕尾服坐在钢琴前弹肖邦的《夜曲》时,那模样像极了19世纪的英国皇室贵胄,贵气逼人。
表演结束后,沐熙回后台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拍了拍我的脑袋对我说:
“去吃饭吧,c大食堂的饭菜特别好吃,你会喜欢的。”
“好,你决定就好。”
c大的艺术生居多,连餐厅都充满了文艺气息。餐具和桌椅都是偏淡的浅蓝色,让人恍惚之间有到了爱琴海边的错觉,浪漫唯美的装修风格、充满欧洲风味的精致美食,处处洋溢着地中海风情。同样是食堂,我们的看起来就朴素平淡得多了。
“我去排队,离歌,你先找个位置坐吧。想吃什么?”
“随便,都可以。”我随口答道。
今天天气略微好了一些,微风不燥,云层间隐隐有阳光透出来,坐在落地的玻璃窗前,手指能在洁白的桌面上倒映出浅浅的影子来。
算起来,这是我第一次正式的约会,心情莫名地紧张起来,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怕有任何失礼的举动,引起对方的不悦。
一刻钟后,沐熙端着满满一托盘的菜走了过来。
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继而疑惑地问我:
“为什么要坐在角落里呀?这里阿姨平时不怎么做清洁,怕是已经落了灰了,要不我们还是去中间坐吧,干净些。”
“可是.......”
可是我习惯坐在角落啊。以前我和张槐序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是坐在靠窗的位置的。
我默默地将这句话咽回去,点点头。
“好吧,你喜欢就好。”
食堂中央的水晶顶灯很刺眼,很耀目,身体不能靠在墙上或玻璃窗上,身边空空荡荡的,坐着并不太舒服。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沐熙察觉到了我的不适应,关切地问我。
“没关系,习惯就好了。”我笑笑。
“那就好,快尝尝吧,我们学校的伙食很不错哦。”沐熙似乎是饿极了,客套了两句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动筷子了。
香菇火腿,辣椒茄子,凉拌香菜,几乎踩中了我的所有雷区。我举着筷子像个傻子似的看了半天,愣是没有下手。
“离歌,是不是我点的不合你胃口?还是你觉得,跟我吃饭很无趣?”沐熙放下筷子,很认真地问我。
“没有。抱歉,大概是我太紧张了。”我不自觉地就又把双手放在了膝盖上,头低低地埋了下去。
沐熙莞尔一笑。
“你很少跟男孩子单独吃饭吗?”
“算是吧。怎么?学长经常和女孩子一起吃饭吗?”
“算是吧。不过呢,她们跟你可不一样,一个个都是部长级的母老虎,凶悍得很,坐在一起也都是聊工作。”
“哦,是这样啊........”
气氛一下子尴尬下来,我在想着是不是该找个新话题打破这样的局面。
“离歌,”沐熙首先开了口,“我知道你不太爱说话,比较害羞,其他生活上的一些小习惯,饮食上的喜好,我承认,我的确还不了解。但是请你相信我,给我时间,我会慢慢改的,直到你满意为止........”
我不太清楚我听到这番话时抱着怎样的心情,或许是感动吧。
沐熙的眼神中总比同龄人多一点儿圆滑的感觉。但今天的这些话,他是发自内心的。
这顿饭到最后,我们都一门心思放在了吃饭上,我和他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不过除了拘谨了些,我并没有很讨厌跟他待在一起。
我下午还有一节晚课,所以用过饭后,我谢绝了他想送我回学校的好意,很快回去了。
“嗨,离歌。听说今天你跟c大的沐熙学长去约会了,进展如何啊?”
我刚踏入寝室的大门,袁琪琪忽然从门后面冲出来楼住了我的脖子,将我吓了一跳。
“你的八卦消息还真是灵通,谁告诉你的?”
“喏,c大的论坛都炸了。不过沐熙经常跟不同的女孩子一起吃饭,你这篇,啧啧啧,应该很快就会被刷掉吧,嗯....太可惜了。”
我嗤笑一声。
被刷掉?求之不得,最好发帖人赶紧把这篇帖子给删除了,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我可不喜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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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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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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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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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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