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确定他住在这里吗?”一个声音粗生粗气地问道。
“当然了老大,他今天下午还来过这儿呢。”
“那我就放心了,兄弟们,给我砸门!一定要把他逼出来。”
棍棒砸门的声音更加响亮,还伴随着高声的威吓:
“谭耀!老子知道你在里面,快滚出来还钱!”
不好,他们是来找谭耀的。
我躲在楼梯口,愣是不敢出声。
我告诉自己,
跑,快跑........
可我的腿像麻痹了一般,不断地哆嗦着。
“砰!”
在慢慢向后退的过程中,我不小心踢到了楼道里的易拉罐,那群人的目光一下子转移到了我身上。
“有人!”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便有两个人上来捉住我的头发,把我从楼梯口拖了出来。
为首的小混混嘴唇上嵌着一个银环,嘴里叼着烟,把铁棍往肩上一敲,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一口烟雾喷在我的脸上。
呛喉的味道让我不住地咳嗽起来。
“你这小妞我有印象,你就是谭耀的女儿吧。说,他人在哪?”
他的手紧紧捏着我的下颚,捏得我的骨头生疼。
“如果你要袒护他的话,就别怪咱们兄弟不懂怜香惜玉了。”他那蛇目一般细长的眼睛逐渐散发出阴森森的寒光。
“跟她废什么话。”一旁穿皮衣的女人上前来,伸手便是一个巴掌。
这一记巴掌打得我头晕眼花,耳畔嗡嗡作响,只知道她揪着我的衣领说了些什么。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我会落得这么个下场,也只能怪自己命途多舛。但愿他们打完了,觉得没趣了就自己离开。
我识趣地闭上眼睛,等待着下一个巴掌的来临。
没过多久,我的耳边突然传来嘈杂的想动,不知是谁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到了墙边上,还有人不小心踢到了我。
“我去,这臭小子谁啊,这么厉害。”是那个混混头儿的声音。
等到身旁渐渐没有声音了,我才敢慢慢地睁开眼睛。
那些人已经皆数散去,地上落了些头发和破了的衣服碎片。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手里拎着黑色的双肩包,坐在我的对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厚重的刘海凌乱不堪。
“张槐序,你怎么.......”我忙上前去扶他。
“别问了,你怎么会惹上这群人?”他调整了一下气息,啐出一口血水,擦了擦嘴角。
“我.......”
难倒要告诉他,我的父亲是个赌徒,这些人都是找上门来要债的吗?不行,我不能让他们知道........
“我也不知道。”
“你家里有药吗?”他捂着胳膊,扶着墙站起来,问道,“我胳膊被铁棍打了一下,你家有药的话我就懒得去医院了。”
反正他已经知道我家住在这种地方了,也无所谓让他进我家了。
“当然,请进。”
我扶他坐到沙发上,眼睛一直不停得瞟着他脸上的神情。
还好,看他的表情,他好像并没有嫌弃我的家。
以前,也有不少人在看到我破破烂烂的家之后,与我越来越疏远。从那以后,家,成了我最不想被别人知道的地方。别人看来温馨的家,对我而言,却成了我心里的一个污点.......
“你等一下,我帮你上药。”
张槐序将袖管撸起来,露出半截通红的手臂来。
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开学三个月以来,他已经帮了我三次了。一班给我带来了很多惊喜,而他和安羽丘,给我带来了很多感动。
他们对我这么好,我却连一句谢谢都没和他们说过。
“张槐序,我.......”
“吱嘎......”
大门突然开了,伴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
“刚才是不是那群讨债的来过了。”
谭耀推门进来,看到我和张槐序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半跪着拉着他的胳膊,突然大声吼道:
“你这赔钱货,才上高中就敢给我往家里带男人?看我不抽你......”
他粗糙的手掌作势要打下来,却被张槐序一把抓住了。
“叔叔,请自重。我只是她的同班同学。”张槐序拦在我身前,平静地说道。
“同班同学?你小子是一班的?”,谭耀一改刚才气愤的模样,脸上逐渐绽放出扭曲的笑容,忙从一旁拉了张椅子,一脸谄媚地说道,“不早说呢,快坐快坐。”
不等张槐序反应,谭耀便自顾自坐下了,接着说,
“听说你们一班啊,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啊?”
“有一些是吧。”张槐序回答。
“哟,不得了。那你们家,是做什么的呀?收入怎么样?”
谭耀呵呵地痴笑着,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额头间的皱纹随着脸部肌肉的扭曲又加深了几分。他的双手不停地揉搓着,目光里写满了贪婪。
呵,我自出生起便没见过他笑得这么开心。他那个样子,不仅让我看着作呕,甚至觉得他让我在张槐序面前颜面扫地,所以,我忍不住冲他吼道:
“谭耀你够了!收起你那个见钱眼开的样子!”
这是我第一次,反驳了他。
“见钱眼开?我就见钱眼开了怎么的?你一个赔钱货,跟你妈一个德行,老子生你,你还不能让老子从你男人身上捞点钱了是不是......”
谭耀听见我骂他,几乎一下子从沙发上暴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便破口大骂,全然不顾一旁还有张槐序。
我没有去听谭耀后面的话,而是看向了张槐序。
他的表情很淡然,像是坐在戏台下的观众,而我和谭耀,无异于是台上的跳梁小丑,让人觉得可怜,可笑,可悲。
那时一股无明业火冲上心头,有一瞬间我觉得,我恨透了张槐序,他为什么送我回来,为什么要赶走那群人,为什么要看到我想极力掩藏的丑陋。
我一把推开身旁的张槐序冲了出去,谭耀还站在门口絮絮叨叨地骂着些什么,为了年少时脆弱的自尊心。
如今已经入冬,北方的风冷得凌冽,剌在脸上像被刀割一般生疼,我方才又把外套忘在了家里。
我坐在路边的石凳上,冻得直哆嗦,。
“喂。”一个声音低低地叫我。
我抬头望去,只见张槐序侧着身子站在我面前,双手插在裤袋里。
“看到如今这番景象,你满意了吧!你一直跟着我,关心我,你早就知道我有一个这样可悲的家!少自以为是,我不要你的同情,我一个人也能很好!为什么我要生在这种家庭里.....你走,你给我走!”Χiυmъ.cοΜ
我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这些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或许是因为我当时已经将他视为朋友,才敢像孩子那样肆无忌惮地冲他发脾气。
他当时有些生气,拳头紧握着,骨节被裤袋勾勒出一条弧线。
我不该说这些的,我也不想,得罪任何人。
“对不起,我.........”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对我说:
“去我家住吧。”
“啊?”
虽然我也希望能远离这个家,可我怎么能住在别人的家里,还是一个男生。
更何况,我刚才说了这么过分的话......
“别胡思乱想,我只是觉得你住在这里不安全。”张槐序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见我没有说话,他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我住学校旁边的公寓楼,和安羽丘一起。你住进来的话,正好有一间空房留给你。”
“只有你们两个同住吗?”
“嗯。”
从一开始,我就很好奇他和安羽丘之间的关系。就算关系再怎么亲密,毕竟男女有别,也不至于住在一起吧。
难不成他们是异性兄妹?或者别的什么关系?
我看着站在身前的张槐序,几乎按耐不住地想问他这个问题。
我该问吗?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这样会不会不太礼貌.......
权衡一番过后,我选择保持沉默。
“怎么样?去吗?”张槐序问道。
今晚家里是回不去了,我也没有多余的钱去住酒店,在他那里暂住一晚应该不要紧,毕竟还有安羽丘在......
“嗯。”我点点头。
于是,我们坐上了回程的公交车。
张槐序一上车就开始打盹,估计是累了。我倚着窗子,看着窗外形形色色的风景。
我突然担心起谭耀来。
不知道那群人会不会回来找他,他一个人,能解决吗?虽然他说了过分的话,也从没尽过做父亲的义务,但他毕竟还是我的.......
“不用担心,我给了他一点麻醉药,自保应该没问题。”张槐序的眼眸半睁半闭,忽然开口道。
“麻醉药?”
“今天化学课无聊的时候调的。”
“.........”
“张槐序,你是因为同情我,才会屡次三番地帮我吧。”
“嗯?”
“谢谢你,只是以后,你不用再帮我了。针不扎在自己的身上,就永远不会感同身受。你们和我不一样,你越是关心我,我就觉得自己越可悲,越无能,刚才我还误会了你........”
张槐序一直没有说话,时间仿佛在这时凝固了,连窗外的车鸣声听得都不太真切了。
我低低地埋着头,双手放在大腿上揉搓着衣角,手心不自觉地冒出冷汗来。
“不是同情你,”张槐序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微风吹起他的刘海,我看清了他的眼眸里,浸润着悲伤。
“我不是同情你,只是觉得,我们都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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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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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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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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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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