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倦阁中,陈美人一手抚摸着小猫,一边温柔地哼起歌来,“月儿圆……月儿弯……”
“嘭。”
有人重重推开门扇,将眼睛半眯着的小猫惊得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陈美人连忙将小猫抱入怀中,皱着眉头埋怨:“谁啊,进来也不说一声,我们元贞都要睡着了。”
她绕过屏风,见虞鹤雪气喘吁吁地站在堂中,愣了愣,“是你啊,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又是给我送东西?”
百花糕一事后,虞鹤雪可怜陈美人一片慈母心,便时常带些吃食来看看她,一来二去,倒是熟悉了。
此时虞鹤雪深吸一口气道:“陈美人救我,外面……外面有人要杀我。”
陈美人蹙眉朝着门口看了一眼,见最外面的院门是关着的,便道:“这……你要我如何救你,我……”
她说着朝着怀中看了一眼,搂紧了小猫,“我只有元贞一个依靠,位份又低微,哪能救得了你?不过是谁要杀你?”
“美人只需留我住一夜即可,明日一早我就离开。”
“那你自便吧,不要吵醒元贞就行。”
陈美人倒是好说话,也不管她,又扭头走进里屋,重新唱起歌谣来。
虞鹤雪独自坐在厅堂中,浑身止不住的发颤,她不断地安慰自己,过了今晚就好。
元豫等今夜皇室宗亲聚齐等了快一年,错过今夜,燕王爷离京,他的戏就唱不成了。现在沈妙妆应该已经发现她不见了踪影,自然要禀告元豫,大宴结束之前找不到她,元豫肯定要自己一个人把这戏唱下去。
过了今晚,二皇子的罪名一定,元豫或许能留她一条命,到时她需得再做打算,得罪皇子,恐怕没什么好下场,她得想个办法离开皇宫。
但首先,她得活过今晚。
现在应该谁都猜不到,她竟然在春倦阁中。
陈美人的唱歌声渐渐低沉下去,再接着就停了,里屋静悄悄的没了声响,她应当是睡着了。
虞鹤雪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只觉得厅堂之中点燃的蜡烛都快要烧尽了,只留下一串烛泪,光越发的弱起来,昏暗渐渐笼罩整个屋子,再过一会儿,那蜡烛就要完全熄灭了。琇書蛧
“嘭嘭嘭……”
一阵敲门声突然从庭院外传来,吓得她立刻站了起来,她手足无措地站着,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膛中蹦出来,额头上也冒出一头冷汗。
但那敲门声没有继续响下去,只是轻轻敲响了几下,随即就停住,似乎并不是来抓她的。
她大着胆子来到院门口,将耳朵贴在门扉上,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声轻微的呼喊从门缝中挤了进来,“姐姐……”
是星蕾。
她一下后退了一步,惊恐地看着门扉,外面似乎只有星蕾一个人,星蕾怎么知道她在这?她来做什么?
“姐姐,你在里面对不对?若你在里面,就不要出来,有人在到处找你,我总觉得要出事。”
她犹豫地看着门扉上的插销,一咬牙将门打开来,要是元豫真的知道她在这里,这一扇门也挡不住他。
“咯吱。”
门外,星蕾正忧心忡忡地看着她,除了她并无别人。
“快进来。”
星蕾进来后,她连忙将门合上,转过头问星蕾,“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猜的,先前姐姐不是经常来接济春倦阁的陈美人吗?我便来这里碰碰运气。今夜你突然失踪,大殿上又传令要你去送般若酒,尚食局中找不到你乱作一团,还有……”
星蕾小声地说:“还有三殿下身边的临川也带着人到处找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事说来话长,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对了,你也不要留在这,快些走吧,我免得连累你。”
星蕾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姐姐,我在这陪你一会儿吧,我人微言轻,连你都没办法的事,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可是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这躲着,今夜……今夜还是除夕呢。”
虞鹤雪叹了口气,“那好吧,你过会儿再走。”
她拉着星蕾悄悄进了屋子,陈美人倒是睡得沉,并没有醒过来,她找来剪刀剪掉蜡烛上的灯花,让那灯火又亮了一些。
星蕾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放着几块糕点,“这是陛下赐给尚食局的,陈尚食给我们每人都分了,我特意用油纸包着,想留着跟姐姐吃。”
她说着难过地扭头看向门外,“今夜除夕,人人都跟家人团聚,只有我们这些宫女连一顿团圆饭都吃不到。”
虞鹤雪眼睛湿润起来,离家八年,每年除夕都是伺候皇室宗亲,她早已忘了这个日子是应当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的。
她伸手从油纸包里拈起一块糕点,“我们今夜也算是姐妹团聚了,我陪你吃糕点。”
“好啊。”
她吃完了一块糕点,苏香可口,倒是好味道,只是星蕾却没有吃,她说:“你怎么不吃啊?”
星蕾还是笑着,轻轻笑道:“这糕点是我特意准备给姐姐吃的,我不吃。”
“嗯?”
虞鹤雪正想问为什么,忽然伸手捂住腹部,那里传来一阵熟悉的疼痛,似乎她刚刚吞下去的是一颗火种,那火焰从腹部蔓延,越燃越烈,要将她的五脏六腑焚烧殆尽。
是赤沙毒,那糕点里有赤沙毒。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无法自持,她伸手想抓住星蕾的手,但她轻轻让开了,她的手落了空,一下将桌上的烛台扫落在地,烛火一下熄灭,厅堂中彻底落入黑暗之中。
星蕾的脸隐没在黑夜里,“姐姐疼吗?没事的,这毒厉害得很,很快你就不疼了。”
“啊……啊……”
她从椅子上摔落在地,口中喑哑,“为……什么……为什么……星蕾……你……”
“姐姐不要怪我,怪只怪你知道的太多了,有人,不许你活过今晚。”
虞鹤雪口中涌出鲜血,她自然知道她很快又要死了,这不过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她竟然会死在星蕾的手中。
“你……是……二殿下的……人……”
“反正都是死,死在谁手中又有什么重要的?”
这时,里屋中,陈美人终于被惊醒,她在屏风后问道:“又怎么了?又是谁来了?”
虞鹤雪神志渐渐不清醒,她朦朦胧胧地睁着眼睛,却只看见了一团黑暗,她听见星蕾说:“陈美人,今夜正是除夕,陛下命我给您送些糕点来。”
“陛下?臣妾多谢陛下隆恩。”
“陈美人不必多言,快尝尝吧,这可是刚做出来的。”
“好,我这就尝尝。”
虞鹤雪伸长了手想要在黑暗中抓住什么,可终究只抓到一团虚空,黑暗又一次将她眼中的世界吞噬殆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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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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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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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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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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