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到摇光殿,见元豫咳嗽不止,而一碗汤药放在一旁,不由问:“殿下没有喝药吗?”
“咳咳咳……”
他咳得说不出话来,端起面前的茶杯猛地灌了一口,又可了一阵才勉强将咳嗽止住,“我命人私下里去查看过那本记档,果然六月十二夜里,叫取过绿月的人正是二哥。”
元豫说完后,从喉咙里又涌出一连串咳嗽,他痛苦地捂住嘴,想将咳嗽止住,却越咳越厉害。
虞鹤雪连忙那碗药端来,想要服侍他喝下,没想到元豫见她端了药过来,眉头立刻紧紧皱起,伸手一推她的手,她失手将那碗药摔在地上,白瓷碗顿时四分五裂,汤药洒了一地。
“都怪我笨手笨脚,我这就去叫人来打扫。”
她转过头正要去开门,元豫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道:“……别去。”
“殿下……这药洒了,我让他们重新煎一碗来,您咳嗽得这么厉害,不喝药怎么行。”
元豫咳嗽了一阵,终于喘过气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膛不断起伏,说话声有气无力,“不必了,这药治不了我的咳嗽。”
“药需久服,短时间内不见效也是常有的事。”
元豫自嘲地笑了一声,“这药原本确实是止咳的,但是我二哥派人在里面动过手脚,现在这药的作用是慢慢毒死我,我从来都不喝的。”
“这……”
“你现在明白我为何百般防备了吧?”他苦笑,“想在宫中活下去,不得不如此。”
他看向虞鹤雪:“绿月一事,你回去后对谁都不要说起。”
“殿下……不打算现在禀告陛下,查明此事吗?”
“现在禀告父皇,是能换来对他的重罚,但以后未必他不会再借机卷土重来,毕竟他十分得父皇的宠信,父皇可是打算要立他为储君的,我要的,是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虞鹤雪迟疑了一会儿,“殿下打算何时动手?”
元豫慢慢握紧拳头,眼神锐利起来,“不急,再等等,等到皇室宗亲齐聚一堂,太后的娘家燕王府也在场时,即使父皇想袒护他,燕王爷也决不会善罢甘休。”
虞鹤雪想到了什么,立刻接话道:“殿下说的是……除夕宫宴之时?”
“正是!”
原来如此,果然毒死元豫就是为了阻止他揭开太后之死的真相。
她隐晦地提醒:“殿下该小心,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走漏了风声,被二殿下知晓,二殿下不会放过您的。”
“我知道。”元豫盯着她:“倒是你,你是此事中的关键,你帮我,不怕吗?”
虞鹤雪轻咬嘴唇,道:“怕……”
正是因为怕死,她才选择帮元豫,可这话她不能说,只好说:“但我更怕殿下失望。”
元豫愣了愣,移开视线,淡淡道:“你愿意冒险帮我,我十分感激,但我不愿意骗你,你想要的,我许不了你。”
虞鹤雪脸一红,也猜到他以为,她想要的是做他的妃子,所以才说许不了。
“咳……殿下想多了,我什么都不要。”
“我宁愿你向我要点什么,金银财宝,加官进爵,我都能许你,唯独喜欢你,我做不到。”
虞鹤雪脸越发红起来,心想早知不该假装自己喜欢他,现在就不用觉得尴尬了。
她想来想去,说:“我确实另有可求,不知将来,殿下可否许我出宫回家?”
“出宫?”元豫挑眉看她,“你想出宫?”
“是,我入宫八年有余,不知家中父母亲人可好,若有可能,我想回家。”
元豫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待此事了结,我放你出宫。”
正平七年的冬天又一次姗姗来迟,这一年的冬雪久久不落,待下雪时,众人都觉得欣喜异常。
刚入宫的小宫女们涌到檐下,叽叽喳喳地叫喊:“下雪啦,今年的冬天下雪可够晚的。”
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给她们狠狠泼了一盆冷水,“一个个盼着下雪,生怕冻不死啊?别怕,进了宫有的是机会。”
这话吓得那群小宫女全都噤若寒蝉,虞鹤雪扭过头来,淡淡道:“沈司药何必吓唬她们。”
那群小宫女默默行了礼全都退下了,沈妙妆在她身旁站定,冷冰冰地说:“还不是为了让她们规矩些,少说些闲话,陛下为了这深冬无雪已祈了几次福,她们还敢在这里多嘴议论,若是叫有心人听见,少不得要降罪尚食局。”
她说的话也在理,虞鹤雪回想起上一世,确实有人因为议论下雪一事被皇上责罚,但是没有压下流言,反而使得谣言四起,纷纷传扬什么宫中有人怨气不散,使得老天无法降雪。
如今想来,这谣言倒像是元豫派人传出去的。
“姐姐,陈尚食找你。”
星蕾小跑着从外面过来,看见沈妙妆也在,顿了顿脚步,不情不愿地行了礼,“沈司药。”
虞鹤雪不愿跟沈妙妆多言,向她一拱手转身就走,沈妙妆见星蕾走出了角门,又出声叫住虞鹤雪,似有若无地说了一句,“这宫里没有姐妹,大家都是各为其主,你别以为嘴上叫你两声姐姐,心里就真当你是姐姐了。”
她的话说得没头没尾,只有一贯的刻薄,虞鹤雪没放在心上,嘴上敷衍了一句,“多谢沈司药教诲。”
虞鹤雪小心翼翼地走着,心中算着除夕宫宴的日子,她从死亡中醒来,已经足足等这一日等了一年,这一次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她眼皮子底下下的毒。
除夕宫宴那一日,虞鹤雪早有准备,将那壶般若酒早早自己备下,没让任何人帮忙。wWW.ΧìǔΜЬ.CǒΜ
越发临近开宴,她便越发紧张,看谁都可疑,看谁都是那个下毒之人,但归根究底,虽说沈妙妆是元豫安插的人,元豫和临川都对她十分信任,可虞鹤雪并不信她,她依然排除不了嫌疑。
想到这里,虞鹤雪抬头看了一圈,见尚食局中各处均在忙碌,只是没见到沈妙妆,她拉住一个掌药问道:“沈司药呢?”
“刚刚三殿下身边的临川过来说是殿下不太舒服,要沈司药拿些药,沈司药跟他去药房了。”
虞鹤雪朝着药房走去,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沈妙妆刻意压低的声音,“三殿下真的要这么做?”
“殿下心意已决,你只管照做就是。”
她听出来另一个说话的人正是临川,她探出头去,看见临川和沈妙妆站在药柜后面,临川还是跟平时一般平和从容地说道:“那药你应该你已经配好了吧?殿下说了以般若酒为信,如果大宴上传令要送般若酒,你就将那药偷偷放进酒里。”
沈妙妆稍显犹豫,“此事真的不必告诉虞鹤雪吗?”
“依我看,殿下没有那么相信她,也或许是害怕提前告诉她,她在大宴上反而会露出马脚。”
“殿下这般心狠,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虞鹤雪在门外惊讶地听着,浑身僵硬,仿佛被冻僵了一般,动都动不得,她只能继续听下去,听见里面继续说道:“只要虞鹤雪在大宴上一中毒,殿下再站出来直指二殿下是下毒之人,再往后的事就顺理成章了,今日一过,二殿下绝无翻身的机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虞鹤雪伸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它发出半点声音来,原来她一早就猜对了,下毒之人正是沈妙妆,但她并非是受二殿下指使,让她下毒的人竟然是元豫。
原来除夕宫宴上的杀局是为了她而设,她不是被误杀,一早那一壶酒中的毒药就是为了她而下的,她不过是一枚棋子,是点燃火药的引子,真正的阴谋在她死后才算真正开始。
可是元豫为何要毒杀她?难道是已经找到了另外可以指证二殿下出现在水榭中的证据,这样一来,她的供词就可有可无了,用她的死就可大做文章。
她还没想明白,药房之中,两人已经说完了话,虞鹤雪在他们出来之前,慌慌张张地转身逃走,但来到外面,却不知该往哪里去,一旦回了尚食局,等待她的就是那一壶有毒的般若酒。
她扭头看向承光殿的方向,此刻向二皇子投诚,说不定还能活过今晚,但是二皇子为人狠毒,若知道她发现了他的秘密,怎么可能再留她活口。
重重宫闱不过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她如同一尾鱼,无处可逃。
想到这里,她扭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仓皇的背影渐渐消融在夜色之中。
尚食局中忙碌不已,陈尚食急忙进了屋内,眼神在人群中搜寻了一番,焦急道:“虞司酝呢?她怎么不在这?陛下有旨,要她去送般若酒。”
宫女们抬头互相看看,都说没见到。
陈尚食急得脸色通红,“快……快去找。”
在慌乱的人群中,沈妙妆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她悄悄将手中的纸包塞回了袖中,转身出去,却不是去找人,而是朝着霜华殿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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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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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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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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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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