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宫的主事宫女严肃地对着六尚的人问道,底下人全都窃窃私语,“那棵紫杉怎么了?”
“听说有人把上面的树叶都揪完了。”
“是谁这样大胆?”
“怕是哪位娘娘嫉恨吧?否则谁会动那棵紫杉呢。”
虞鹤雪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中央,一副什么都不知道,此事跟她绝无关系的模样。
“若发现你们竟敢隐瞒此事,丽妃娘娘绝严惩不贷。”
说了一通狠话后,那宫女才走了,众人更加议论起来,星蕾窃笑道:“听说昨夜娘娘回宫看见紫杉被揪得满地都是落叶,在陛下面前哭了一晚上,说定要把人抓出来,重重惩罚呢。”
“她既然这么宝贝那棵树,又干嘛放在宫门口。”
“不就为了显示陛下宠爱她吗?”
“咳咳……”虞鹤雪咳嗽两声,正色道:“不要在背后议论主子,此事知道的就去兴庆宫上报,不知道的就别说了。”
尚食局的宫女立即低头应声,“是。”
“行了,今日开窖,你们几个跟我去酒窖取酒。”
虞鹤雪努力想将昨夜的事情忘掉,幸好昨晚回摇光宫的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只要元豫自己不说,根本不会查到他头上,不过就算是真查到他了,陛下也不可能为了一棵树去惩罚他。
虞鹤雪带着尚食局的宫女去酒窖,走到春倦阁附近,一抬头就看见元豫带着临川迎面走来,她带着宫女退到一边行礼,那元豫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目不斜视地走了。
她心中烦闷,对元豫的视而不见也只有无可奈何,醒来两天,她都没想出来如何接近元豫,他身边的临川虽说平和,但也少与摇光宫外的人来往,跟尚食局更是没什么交情,想要借机拉拢都一时无处下手。
昨夜在听风水榭,元豫提起二皇子,摆明知道二皇子对他的忌惮,是否说明他早已猜到宫宴上的下毒之人就是二皇子?
她正想着,抬头就看见沉月湖边的听风水榭,自从太后死在那里之后,除了元豫再也没有人会去那里赏景,大家心里总是忌讳。
她盯着寂静的水榭,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来,再过几天就是正月十五,那一日皇帝要协同宗亲去明德楼同百姓一起赏灯,也就是那一晚,听风水榭忽然走水。宫里的人大多去了明德楼,没人发现这一处的火势,发现的时候水榭已经烧得干干净净。
这次失火陛下只说是意外并未怪罪任何人,后来又说重建水榭耗时耗力,为节省开支,便不再重修了,这个决定自然不会有人反对,除了一个人。
那就是元豫。
元豫反对,当然是出自对太后的怀念,可是陛下心意已定,听风水榭最终还是拆了个干净。琇書蛧
虞鹤雪远远看着那处水榭,计上心头,元豫不想水榭被毁,如今正月十五还没到,只要她能在大火起来之前将火灭掉,救下这屋子,也算是有了跟元豫攀交情的条件。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更重要,她该查查沈妙妆背后到底是谁。
虽说同在尚食局,可是司酝和司药职责不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交集,她几次借着酿酒的由头下值后留在尚食局中,暗自监视沈妙妆的一举一动。
但沈妙妆日常除了当值配药外并无别的举动,她平日里不苟言笑,言辞尖刻,除了安排事务外,少有人同她交好,下了值她也不过是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怎么外出走动。
盯了她几日,实在没找出什么异常来,虞鹤雪正觉得奇怪,一天深夜却发现沈妙妆竟独自离开了住处,她急急忙忙跟上去,见她越走越偏僻,竟然来到了西南角的花圃处。
那里一入了夜,就没有人值守了,但此刻却早有一个人守在那里。
那人身穿斗篷,将身子和脸都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是谁。
看来这沈妙妆果真有问题。
因四周极静又开阔,虞鹤雪不能靠近,只能远远看着,听见那两人窃窃私语,她竖起耳朵只听清了一个三殿下。
他们说完了话,那黑衣人先行一步,扭头离开很快就隐没在了黑夜之中,没了去向,直到他走后,沈妙妆才原路返回。
虞鹤雪想了想又跟着她一路走回去,她回去时倒从容镇定,仿佛不过是出来散步一般,那一夜后,她再也暗地里去见过别人。
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倒是不怎么用得上尚食局,虞鹤雪同陈尚食告假,说想要酿造梅花酒,要趁着夜里去梅园收集梅花上的落雪,陈尚食高兴得很,一下就准了她不用跟着去明德楼。
虞鹤雪一早就想好了,听风水榭失火八成是帷幔被风吹起打到了点燃的蜡烛上,她只需在外面等着,见里面火烧起来冒烟了,能让人看着像是着火的时候,再冲进去,将那坛子雪水倒出来灭火。
这时间可要把握好,要是进去早了,轻轻松松就把火灭掉,再说是走水了,谁都不信。若是进去晚了,靠她一个人也没办法灭火,反而弄巧成拙。
她抱着装满雪的坛子蹲在花丛中,仰头看着天上的星辰,心中默默算着时辰,忽然看见西北角的天空一阵阵明亮起来,那是在放烟花了。
“沙沙……沙沙……”
她正远远看着西北角的烟花,忽然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扭过头去,看见花丛之外,有两个人影朝着水榭走了过去。
只见那两个人走到水榭前,做贼一样往四周看了看,确认四周没有人后,一人打开手中的坛盖,走上前去,把坛子里的东西全泼洒到了水榭上,那东西看起来像是火油,等到泼洒完毕,另一个人摸出火折子,几下吹亮火光,然后扔到了火油之上。
大火哄的一声就燃了起来。
虞鹤雪目瞪口呆地蹲在花丛之中,从头到尾不敢出声,那两个人放完火,立刻就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水榭之上火势极其凶猛,不一会就将整间屋子吞噬殆尽。
听风水榭上的大火渐渐在徒劳的救火之中渐渐熄灭,元豫站在外围,看着水榭被烧毁,眼中的光也暗淡了下去。
“三殿下。”
听到身后有人唤他,他茫然地装过头来,看见虞鹤雪站在他身后道:“此处危险,万一火势蔓延,恐怕有伤殿下的贵体,尚食局就在这附近,殿下可先行移驾去尚食局休息片刻。”
元豫偏过头来看了看她,如玉的脸庞被火光照亮,“你……你是……尚食局司酝……”
“正是,臣,虞鹤雪。”
尚食局中大部分人都还没回来,元豫带着临川来到尚食局中,虞鹤雪倒了茶水奉上,但元豫此刻是没什么心情喝茶了。
他将手撑着桌上,手指按住自己的额头,闭着眼沉默不语。
“殿下,关于水榭失火一事,臣有话要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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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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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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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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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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