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的时候,苏澜正在修剪花坛里面的杂枝。
卢母苏澜看见她,便放下了手里的大剪刀,脱下手套,拍着她的手臂,又仔细看了看,话到唇边还是没说出来。
她陪着卢母去插花,十分寂静无声的一项活动。
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和语气:“您最近身体还好吧?”
看到卢母讶然的眼神,宁序解释说,“我上次来的时候在茶几上看到了一些处方药。”
“你真是心细。”卢母感慨,“前阵子去体检,查出点炎症罢了,没什么大问题。
人老了,容易出问题。
倒是你们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
特别是你,平日里工作那么忙,休息时间都少的可怜。”
“是,我会注意的。”
卢母放下手中的花,“宁序,我看你看了两年多了,一开始觉得你是天生有点寡言少语,不善言辞,
但是时间久了,我就觉得你是个戒备心很强的人,你不是不想说话,只是害怕说错话惹得自己尴尬,可是,你又为什么这么没有自信。
还有,你既然和阿垣结婚了,那就不必什么事都是一个人扛着。
他是你的家人,我们也是,有什么事情,你和我们都说一说,自己也轻松些。
你一直把什么事情都自己憋在心里,别人若没有个七窍玲珑心,怎能看到你的痛苦和辛苦,
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感觉,我也经历过,那滋味不怎么舒坦。有的时候试着接纳别人也是一种勇敢。”
宁序敛起眉眼,有些哽咽,说:“您说的是。”
“其实你是不是觉得纳闷,为什么我要和你强调阿垣今日不会来,”
宁序点头。
看见她的模样,卢母叹气,还是开口说出这些天一直压在她心里的话,“前段日子了,我和老友去喝茶,看见你从律师事务所出来,”
宁序听到这里,愣住了。
“我不是故意要让人去问的,只是心里实在有些慌,你这孩子,总是什么都不说,后来,有人告诉我,你去那里,是要找律师准备离婚协议书的。”
之前她到卢家老宅的时候尚且阳光明媚,眼下窗外却有乌云渐渐酝酿。
一时间,宁序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听到门有声响,她转过头,看清来人后,立刻有点傻眼的感觉。
卢凛垣一手拿着车钥匙,一手拎着一个袋子,见到她也明显有一瞬间的停滞。
两个人面面相觑,片刻内竟无人说话。
直到卢母疑惑开口:“你怎么今天过来了?”
“我想着您那个药还没拿,就顺路把药带了过来。”卢凛垣把袋子放在茶几上,“等下还有事要走。”
“有什么好急的。”卢母说,“你有空过来,难道就没有空坐一会儿吗?哪有那么多事情。”
卢凛垣只好坐下来。
宁序因为之前卢母的话,还有些愣怔,现在又看见卢凛垣,比较奇怪自己的镇定。Χiυmъ.cοΜ
她走到离他最远的那张沙发上坐下,动作出奇的自然。
她现在发现,原来以微笑回复卢凛垣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的难。
他一双眼睛来来回回盯着她,她不去看他,低垂着头。
但是,不论是他还是她,都不约而同地保持起沉默。
最后反倒是卢母觉得有些难熬,又讲了几句话就要去厨房,
宁序一看,也跟着站起来准备跟着去。
卢母拍拍她的手,“你就在这多休息一会,刚下班,还去厨房忙什么”不着痕迹地挡住了想要跟上来的宁序。
接下来又是两个人的无言。
渐渐的,她有点如坐针毡。
卢凛垣眉目淡然,唇角有一点悠远的笑,惯常的表情。
“你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么?”卢凛垣片刻后终于开口,见她不回应,他不以为意地接着说,“最近到处都在修路,你一个人开的话不是很安全。待会回去,坐我车。”
“很安全。”她果断拒绝,
卢凛垣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你最近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宁序手中拿着手机,“有吗?我怎么没觉得?”
“你道行深了啊!宁医生。”他勾起唇角,好像心情还不错。
她像是卸了气的皮球,只要面对他,自认装不下去,站起来,去了厨房,
卢母一看见她进来,无奈的摇摇头,“你这孩子。”
后来吃完饭,卢母送她到大门口,拉着她,低声说了几句,“阿垣是我儿子,我瞧着他对你是上心的,你再耐心一点,再等等,好不好。”
宁序看着他的背影,只是沉默着没说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从卢家门前那条路开始,她的车子就一直被动地和卢凛垣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始终都是一前一后。
她看了后视镜一眼,她明明已经将车速降到了最低限速,卢凛垣却并不超车。
他是故意的,故意跟在自己的车后面,
想到了这一点,她开始面无表情地加速,但结果,两辆车之间的距离依旧是意料之中的不远不近。她没有他那样好的车技,甩不开,所以,有些郁闷。
他那辆黑色的车子静静地驶在她后面,不急不慢。
最后宁序索性放弃了想要摆脱的想法,一个人不疾不徐地开得分外悠游自在。周围不断有车子超过去,但卢凛垣的车一直在她的车后面。
宁序坐在车子里幽幽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放在副驾驶位置上面的包,里面装着中午才拿到的,她之前去律师事务所,拜托律师准备的离婚协议书。
她自认为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也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在这段婚姻中慢慢没办法克制自己情感的时候,趁着还没有泥足深陷,及时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眼下,卢母的话,卢渠络的话,还有那天爷爷的话,都像大石头一样,压在她心里,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再后来一辆卡车横在路中央,左右都只余下窄窄的不到一辆车身的宽度,她撑着下巴看着那距离,又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车技,觉得有点进退两难。
但是后面的车子又一直按喇叭,
很快,有人敲她的车窗。
宁序把车窗落下来,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卢凛垣微微弯着腰看她,眸子在昏暗的傍晚中愈发深邃,淡淡地说:“我帮你把车子开过去。”
她盯着他那双眼睛没有动。
“后面那么多车,你确定要在这种场合和我继续别扭下去?”
她忽然泄气,拉开车门,下车。
他看着她,没什么表情:“去副驾驶座上坐着。”
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是宁序不得不承认,他的动作简直行云流水,果断,并且好看。他将她的车成功绕过那辆卡车,下车回去自己的车,宁序也回到之前的位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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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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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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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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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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