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忙避开视线。
宁序看了一眼手中的针,“闭上眼睛,别看。很快结束了,”
卢凛垣怕针,晕血,这个她是知道的。所以之前已经被智齿折磨了很久,他在李教授那依旧坚持不拔牙,就是因为怕针,晕血,
今天到了她这里,宁序便不给他任何思考反悔的时间。
“你是个商人,及时止损的道理竟然还要我告诉你吗?”
“既然被智齿折腾了很久,为什么不来拔掉。”
她一边等着麻醉药起效,一边和他闲聊,分散他有些过度紧张的注意力。
“你别说话啊,你听我说就行了,难得见你这副模样,我以为,你是钢铁人,没想到还会被牙疼困扰。”
卢凛垣听见她的笑声,睁开眼睛,淡淡撇了她一眼,
后者立刻收敛起笑声,只留下口罩上面的一双眼睛,还带着浓浓的散不开的笑意。
她戳戳那颗智齿,“疼不疼”
他摇摇头,
“麻药起效了,我开始了,闭上眼睛,别看我,很快就好了。”
说着迅速开始撬动那颗智齿,
他闭着眼睛,只能感到微微的凉意,在自己牙齿周围轻轻掠过,然后是牙齿被撬动起来的感觉,
“好了,咬紧棉花球,”她迅速将棉花球塞进他那颗智齿的位置,
前后拔牙没超过五分钟,而且真的不疼,
卢凛垣第一次知道,原来她被那么多人夸赞是有原因的,虽然以前一直知道,她在南川大是最年轻的教授,在南川大一附院是最年轻的专家号,但是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
“你开车来的吗?”她一边整理医疗废弃物,一边开口问道。
他因为咬着棉花,不能说话,就微微摇摇头,
“那你等我十分钟,我收拾好,我们一起回去。”
她从包里递给他车钥匙,“你去车里等我,你知道我的车吧,车牌号,”
他扣扣桌子,她从电脑上移开视线,
他咬着牙哼了一句,我知道。
“奥,你别说话,不然待会伤口会流血。”她视线又回到电脑上,
从进她的诊疗室到出来,前后一共不过半小时,卢凛垣咬着止血的棉花球从外科拔牙室出来,
门诊一楼挂号处很多人排队,
挂号处一侧墙壁上,有一排排专家的名字和照片,他一眼看过去,就看到了宁序,穿着白大褂唇角弯起的宁序,一双远山眉,温和且内敛。
“我挂宁序,宁教授的号。”有人拿着钱,排到窗口前大声说。
“宁教授下周一的号已经满了。”窗户内的工作人员用扩音器回答。
“下周五呢?”
“也满了。”
那些对答和询问被嘈杂声渐渐淹没下去。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岑溪叫他放心,因为那个医生是宁序。
为什么自家老爷子那么欢喜她,一定不仅仅因为她是老友的孙女。
结婚两年有余,她话不多,有些寡言,但是脾性却很温和,印象里从未见过她生气的模样。想到这里,卢凛垣又觉得或许是自己一直没有真正的了解她,或者真正的走近她,所以才没办法看见真实的她的模样。
她开车,他在一旁副驾驶位置眯着眼睛休息,接连几日的疲惫似乎全部涌来,
等绿灯的间隙,她撇了一眼身边的人,闭着眼睛睡着,卢凛垣这个人,笑的时候那叫面如冠玉,春风拂面的那种,不笑的时候那叫一脸严肃,还带着几分冷淡和疏离。
他不说话的时候就让人心慌,脸沉下来的时候也有点可怕,
所幸他平时对着自己的时候,总是很温和很儒雅的模样。
自两年多以前嫁给卢凛垣,宁序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没什么改变,婚前或者婚后,生活似乎一直都是三点一线,学校,家,医院。
很少出门,她不是很喜欢喧闹嘈杂,偶尔散步,还是在小区里。
她以前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也会嫁人,也会走进婚姻,起码在爷爷和自己提出这个婚约之前,婚姻,结婚,这些类似的词汇从未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当然,她也从没有考虑过,
当爷爷躺在病床上,连说几个字都很费劲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竟然有个未婚夫,而且还是很早之前,双方家长就订好的婚约。
到底要不要与一个根本没有了解的男人结婚的这个想法,在她脑子里盘旋了起码一周的时间,
但是弥留之际的爷爷说,就算不喜欢也可以试着接受一次,凛垣那孩子,是个不错的伴侣。
她不是怕他不好,她是怕自己不好。
人生总是偏离既定轨道,不管是,十岁的时候,母亲与父亲离婚抛弃自己离开宁家,十二岁的时候母亲改嫁,十三岁的时候父亲娶妻生子,二十岁的时候知道母亲成为植物人,又或者,二十六岁的她嫁给卢凛垣。
这些事情,总是会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点毫无任何征兆的突然跳出来,打的她措手不及。Χiυmъ.cοΜ
宁序晚上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很长很长,
她梦见爷爷拉着自己的手去找卢家,卢奶奶给自己巧克力牛奶,
她梦见母亲仲景哭着说要离开宁家,
她梦见自己走的那天,爷爷站在宁家老宅门口忍着眼泪的样子,
她梦见母亲被送进医院那天一直下着雨,她站在雨中浑身都在滴着雨水,
她还梦见两年多以前第一次见到卢凛垣,他坐在寇塔的靠窗位置,面前放着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黑咖啡,他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对不起,我不能和你结婚。
宁序在梦里出了一层一层的冷汗,她大口呼吸,就像是无声地挣扎,猛地清醒过来,才发现只是梦,顿时大舒了一口气。
她穿上拖鞋去楼下拿冰水,
路过书房,门开着,里面灯光亮着,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里面的人,他漆黑的眸子很清明,他沉沉地看着她,“怎么了”
走到她面前伸过手摸摸她的额头,柔声问:“做噩梦了?“
她无意识地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卢凛垣见她平静下来,转身将桌子上还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她。
她打开,仰着头,一口气喝了半瓶,才重新盖上盖子。
再一抬头,卢凛垣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他背着光,目光深深浅浅,看不真切。
她看了看书房一角的闹钟,上面已经堪堪指向了三点,“你工作很忙?现在还不休息。”
“嗯,最近有个合作案,不是很顺利。”
她张张口,想说点儿什么东西,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去睡吧,”他先开口,
她回到自己房间,重新躺下来,努力培养睡眠,可惜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觉得有些头昏脑胀,脑子里就像有根线在尽最大限度地拽着,就是放松不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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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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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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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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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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