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他“哦”了一声,终于松开了我,可下一秒,就扑了上来将我压在了身下。顾远之的声音很近,大概是贴在了我耳边:“既然你说了真心话,那我也坦白好了。”
顾远之没有动,只是跪伏在了我身上,我看不见他此刻的模样,只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到了我颈侧,像一粒水珠滚了下去。
可能是血,也可能是别的,但我统统都看不见。
他用长满了粗茧的手覆上了我的脸颊,到嘴巴,到鼻子,最后滑到了我空洞的双眼上,顾远之在那停了许久,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有东西盖在了缚眼的白绫上,触感柔软而温热。
他一丝温情都没有的声音淡淡响起:“你猜得不错,我将顾府上下杀了个片甲不留,从顾岑礼秦焉兰,到养你长大的奇婆,统统都是我杀的!”
我欲挣扎起身,却又被顾远之压了下去,喉咙里只能吼出绝望的悲鸣。
他勒住了我的脖子,好像想把我掐死,说出的话冷漠又残酷:“一切都是我干的,娶你就是为了报复,就是为了折磨!如何?是不是更恨我了?”
我没有办法回答顾远之,因为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顾远之慢慢地将我抱了起来,死死地搂着我的腰,他搂得太过用力,疼得我倒吸凉气,可因为说不出话,他并不知晓我的痛苦。
他把头深深埋在了我的颈侧,整个人都在颤抖,就仿佛在哭泣似的。
顾远之没有再管我的死活,只有姜恬来看过我几次,上完药后便离开,也不想同我再多说一句话,大约是在替她兄长抱不平。
没有家人,没有光明,也没有未来,我成了一个废人。
我尝试扶着墙根一步一步在屋内挪动,走得很是吃力,磕磕绊绊撞到了不少东西,可却没有摸到一件利器,连梳妆盒里的簪子都不翼而飞。
我只能无助地在屋内哭嚎,说是哭嚎也不准确,其实旁人听来只是干嚎罢了。
因为东撞西碰,我摸到了一个竹篮似的玩意,不知道挨着了哪里,笼中忽然响起了鸟叫声,原来是萧若楷送的那只蓝和尚鹦鹉。
它叫得很凄凉,应该是受了伤。
可我是个瞎子,我帮不了自己,也帮不了它。xiumb.com
不知道喊了多久,身边终于来了人,我哆哆嗦嗦地摸着旁人的衣袖,指着地上,涩声道:“救救它!”
身侧是个男子,衣料摸上去平整光洁,恰如其人,萧若楷叹了一口气,有些伤感地说道:“阿离姑娘,它已经死了。”
他将我扶上了床,我呆呆地倚在床沿上,盯着记忆中的东南方,那里应该有扇窗,有时月光能透过窗晒到屋里。
我问萧若楷:“今晚月色如何?”
他似乎顿了顿,而后是一派泰然:“很美,就跟我初见姑娘时那样。”
“你我初见时,应该很小吧?”
我听见他轻笑道:“是啊,那日姑娘爬上树掏鸟蛋,被夫人好一顿痛罚,她把你赶去倒泔水,正巧在下也在受罚,姑娘自顾不暇,还给我分了半块馒头。”
我也笑了笑,道:“你倒是不嫌弃,那可是倒泔水的手。”
萧若楷沉了片刻,说道:“姑娘,明日就是你同少君的大婚之日了。”
五月初十,我十九岁的生日,也是与顾远之大婚的日子。
外面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好久未有过如此热闹的时候了,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来往的马车扬起了一阵嘶鸣。
屋里的门开了又合,有人打水,有人贴花,有人扑粉,我端坐在铜镜前,眼上缚着一层白绫,痴痴地,只听得见浑厚的女声在耳旁响起。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头发被绾了上去,云髻峨峨,修眉联娟,有双手抚上了盘旋于青丝上的珠翠,姜恬叹息了一声:“木已成舟,无论如何,兄长他都是真心待你……”
有丫鬟搀着我走了出去,一路上仔细盯着台阶拐角,生怕我这位眼盲的新嫁娘磕着绊着。
拥挤热闹的人群涌来,数不清的南羌话夹杂着大梁语,场面热闹非凡,天空好似落下了雨,但应该不是雨,砸在地上全是丁零当啷的响声,清脆透亮,是铜钱的声音。
推搡之间,有东西盖在了头上,比红盖头来得更大,像一把撑开的伞,那些铜钱便绕过了此处,不敢再做惊扰。
手被缓缓牵起,那是一双骨节分明又有力的手,牵人时珍重而坚定,引着我随他步伐不疾不徐地踏入了内堂。
大堂响起了声如洪钟的话语:“一拜天地。”
他扶着我,缓缓朝后行了一礼。
这祭的是江阳城。
“二拜高堂。”
那高堂之上应该摆着四张灵位,我重重地弯下了腰,发上的珠翠也坠了下去,叮叮作响。
“夫妻对拜。”
我向左侧挪了几步,恭敬地行了一礼。
礼成,掌声雷动,觥筹交错,流水百席,人来人往间,我被扶着行至到昏暗的新房。
房里有些昏暗,虽然蒙着白绫,但能感觉若隐若现的红烛在脸上跃起又掠过,坐着的绸缎被面上微微不平,摸到了好些红枣花生。
面前之人踌躇了一下,缓缓将头上的红盖头一挑,那帕子就从我脸侧落了下去,一阵冷香扑鼻而来。
顾远之今日应该身着一袭降红黑边金绣锦袍,绣着云鹤滚边,羊脂玉发簪与他高束起的黑发相得映彰,更显意气风发。
他此刻是微微含笑,还是蹙眉不语呢?
可惜,我看不到了,月下芙蓉摇曳,传来一缕缕芳香。
在鸦雀无声的新房,顾远之将一根长物慢慢地放入我手心,触感冰凉,应该是一只簪子,上面雕着梨花。他说:“这是当初送你的那只黄梨木簪子,从前买下便是为了给你,说是给顾永晴,不过寻个借口罢了。”
我愣了愣,手心有些颤抖,他却将我的双手护得更紧,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簪子我修好了。”他小心翼翼将手覆在了白绫上,停留了很久,“眼睛也是能好的。”
他问我:“阿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静坐了许久,而后倾身,轻轻在顾远之脸上落下了一吻,那个吻印得很准,触上了一片柔软,他愣了一会儿,将我抱了过去,紧紧地裹在怀中,好似如获至宝。
顾远之将头埋在了我颈间,鼻息喷得我痒痒的,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好像很开心,很快乐,渐渐地,他说话声就低了下去,屋里终于一片寂静,只剩下浅浅的呼吸。
外头响起了鸟叫,我顿了顿,将他放了下去,屋里熏香缭绕,那味道,就跟院里的木芙蓉一般。
门开了,姜恬替我换好了衣服,小心翼翼地将我扶上了马车,待要出发时,她才掀开帘子,朝我说道:“既然走了,就走得远远的……保重。”
我点了点头:“你也……保重。”
萧若楷御马,长鞭一策,骏马疾行,他勒紧了缰绳,选择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屋里的熏香量足,顾远之应该不会那么快醒,可是还得跑得更快,只要出了江阳,天大地大,他就再也找不到我。
达达的马蹄逐渐停了下来,城门的小卒过来问话,但只看了萧若楷一眼,便毕恭毕敬让开了道,惴惴不安地,我们终归是出了江阳城。
因为行得急,马车有些摇摇晃晃,萧若楷问道:“姑娘,往后有何打算?”
往后麻烦得很,因为瞧不见东西,独自生活势必异常辛苦,但也不是活不下去。谢令昭给我留了东西,在瑶山郡的那片山林间,他造了一座木屋,依山傍水,鸟语花香,是他的世外桃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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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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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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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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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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