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泛起的下午,她郑重给自己写了一封决绝信,她要彻底地忘记个人。叠好后夹进早已不再更新的日记本里。
钟觉浅不时还是会问韦冲些些奇怪的问题,无论与不与她有关,刘徽痕皆不上心。
韦冲开始还会附和两句,后来就干巴巴听着,靠着墙昂着头轻轻敲打桌子,望着教室别的地方,不作回应。
“有些人就是特别自恋哦,总是自以为是……”钟觉浅两手撑在课桌上,摆弄着手指,平淡说道。
“谁啊?”刘徽痕身后的庄梦来了兴趣,顺着话头问钟觉浅。
朱茗和庄梦刚换到这里的座位时,和钟觉浅没有话可言,但钟觉浅是个不甘寂寞的,且庄梦和她都与辛愿交好,于是两三人渐渐熟了。
钟觉浅回答说:“反正就是有人呗。”
“到底是谁你说啊,你不说就不理你了。”庄梦的语气里带着焦急。
刘徽痕在前听说,笑了一下又集中精力在英语的填空题上,听不见接下来说了什么。
一整道填空题做完后,刘徽痕回过神,已经彻底不明白后面的人说的话题。
庄梦桌上摆着的小手办又掉落下来,刘徽痕叹气,歪向左边,百般无奈地弯腰捡起物件小心放到她桌上。
庄梦才反应过来掉了东西,摸了摸小人儿道了谢。
刘徽痕一如既往没有感情地吐出两个字:“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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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梦转过头问钟觉浅说到哪儿了。
钟觉浅回神看着自己的手,说:“我哪知道,韦冲你说,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韦冲朝他礼貌礼貌地笑笑:“我哪知道,我就没听……”话没说到一半钟觉浅跳起来要敲他的头,他赶紧两手遮住。
钟觉浅想吓唬他,见他防备这样好反而没了意思。
帮庄梦捡东西这样的事每天都要发生个七八遍。早之前袁棻在的时候,刘徽痕就同她唠叨过。袁棻觉得她想太多,直到东西一次次掉落到她的地盘后,袁棻才真正感同身受。
刘徽痕则托着头幸灾乐祸,看袁棻帮忙捡起东西来放到庄梦桌上。
为了减少捡东西的频率,她还刻意将自己的椅子离着庄梦桌子一段距离,谁知她桌沿边放的东西越多,也就掉落得更加频繁。
刘徽痕有时埋头看着书,假装听不见,往往过几秒,庄梦就会叫她的名字,让她帮忙,大多时候明明她蹲在桌子底下就能捡到的。
琐碎的事情做多了,刘徽痕着实嫌烦,但不得不掩饰厌恶的表情。假若掩饰不住,她就会一时陷入自责,再投入学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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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那封“决绝”信后,刘徽痕还是不能全神贯注地复习,反而倍受苦恼,完全没有前进的方向可言。差不多得有四年的时间了,哪能轻易割舍去。更不用说一旦想忘记,偶遇的次数就愈加频繁。她只好暂时放弃忘记,就随便搁着,不见就不想,见到就略想想。
于晓又被分配坐在韦冲前面,两人天天因为刘徽痕不能理解为有趣的话玩笑打闹,更有辛愿名正言顺坐在袁棻的空座位,和刘徽痕打声招呼就同钟觉浅他们说话。
而庄梦有时歪在桌上叹气,惹得钟觉浅鼓励她说出来感情问题,表示自己可以出主意。
刘徽痕惊诧的同时也十分不信:她无法想象钟觉浅为别人真心帮忙,害怕庄梦被他骗了。
谁知庄梦第二天还来感谢他,刘徽痕的闲心也收回去一份。从前她和他如果说话,鲜少见到钟觉浅大笑的表情,只有冷漠的,得意的,欠揍的……想来付之一笑,他根本就只是利用她而已,而她也只是因为记忆中何虚壹的品质而甘心帮助别人……
喧闹之中,刘徽痕是个局外人,整天在埋头写自己的作业,心内却已积聚起前所未有的烦躁,烦躁过后是疲惫和落寞。她一个人无力招架,只能偶尔向曾念和李思源倾诉一二。
毕竟高三了,常占用别人的课余时间总归难为情,唯恐将来这无数个一点点的时间,会成为与一本线难以消除的差距,除非两人都需要说聊长短来排解烦忧的情绪。
通常她都是一个人去吃饭,一个人去教室,和唐薇下晚自习的时候同走回寝室,有时说话,有时不说话。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一想到这个,吃饭也没有往日的热情,尤其在黄昏后。
餐桌上散坐着两三个女生,只顾着埋头吃饭。
几个阿姨仍然坚守在岗位上,叉着腰,掌着勺,随时准备大干一场。
五点四十多,窗口剩下两样菜:看起来用酱油加水熬煮的白菜和土豆炖肉。后者没剩下多少土豆,油腻腻的肥肉倒是更多。
刘徽痕在窗口那看着就没有了食欲。
阿姨很大方,恨不得把剩下的菜都盛给她,好尽快下班。
刘徽痕笑着接过来阿姨递来的碗,随意捡了座位就坐。
电视还没有关,叽叽咕咕播出来好长一段日语,她抬头看着电视屏幕。
是一部日漫,似乎是男女主在对话。
刘徽痕歪头看着,也不用勺子送饭到嘴边。
女主表白,闪闪发光的大眼睛凝视着男主,深情款款,我见犹怜。
画面转向男主,他一本正经,不为所动,明确表示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
女主说,没关系,男主肯听她说完就已经让她万分欣喜。
男主又说自己喜欢的人在等待着被拯救,问女主愿不愿意跟自己一起去。
女主点点头,眼里泛着泪光,双手握在胸前,真心点了点头,说不管有什么危险都愿意和男主同行。
刘徽痕早低下头来,望着碗里色香味具无的饭菜,干呕了好几下,怀着愧疚的心给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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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上课或许还好,假若漏听了半点,刘徽痕就觉得落后别人一大截,痛苦坚持着。可到了晚上自习课,她的注意力再也难以集中,加上晚饭不合胃口,头晕晕的,使不上力气,只想趴在桌子上睡觉。
她睁着眼看着左前方的那些女生,几乎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都埋头孜孜不倦地写着,眉头紧皱地提起一页书左看右看。
如若碰上语文老师和新的历史老师,另有一样麻烦要解决。
刘徽痕挣扎坐起来,继续硬抗着。然而,她还是想暂时逃离这里,可是每个星期才放半天假,遇上传统节假日又才可以回家两天。想来想去的,仿佛有数千种烦恼撕扯着她的脑袋,也不能和谁说出一二。
终于,千头万绪中,她拿定了主意。
刘徽痕找到班长,求他代签晚自习回寝室休息的假条。
班长笑起来别有意味,问她想去干什么。
刘徽痕明白他的意思,坦诚说:“我是真的不舒服,如果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就说是我一个人干的就行了。”
班长见她面色的确有些不好,在两张假条上签下了班主任的名字让她离开。ωωω.χΙυΜЬ.Cǒm
走出教室时,辛愿正好拿着两本书到袁棻位置那。
“还好我早出来了,不然她来了我才请假,难免引人想多了。”她低头想着,下到四楼那里,不自觉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并没看到那个人,却撞见了新的政治老师。
政治老师拽着两三本教案,瞧她背着包,问她去哪。
刘徽痕张着口,诧异才接手两个班一百多个人不到两个月,老师就能这么快认出她来,只得装作虚弱的样子,说:“我不太舒服,所以请了假想提前回寝室。”又把假条展示给她看。
政治老师看了假条,左手拿着书,右手去摸她的额头。
吓得刘徽痕猝不及防,以为老师想给她栗子吃,身体微微颤了一颤,哪想老师的手掌凉凉的放在她额头上,贴着好舒服。
她还想再贴一会儿,老师已经把手抽走了。
“的确有点烫,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每天上课也挺累的。”
刘徽痕十分汗颜,点点头,直望着老师走上楼去,自己转而下楼,交给门卫室一张假条,跨过学校后门的街道进校园里。她从没感受到学校这样的宁静,回头望着一排排一层层开着灯的教学楼,那里传来抽动桌椅的声音,咳嗽的声音,大叫“安静”的声音。
她不再注意听了,抬起头来望着月亮,微风缓缓拂过她的脸面,一阵暖一阵凉的交织在心里,涌出莫名的悲伤。
她近乎失魂落魄地走到宿管阿姨那交假条。阿姨说不用假条,摆摆手让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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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徽痕走到寝室门前时,眼泪已经流了好一会儿了。她脱下鞋慢悠悠爬上去,放下背包往里一推,一下子靠在被子上,呜呜大哭起来。
她自认为这一年经历太多,三个亲人都相继离世,而她都没有尽过多少心,不能让他们放心地撒手人寰,特别是辜负了爷爷的期望。
想到这里,眼泪淌得更快,打湿了枕头也不去擦。哭过之后,她还想再想想,再想想,但是时间不够了。
三节晚自习的召唤铃声响过,寝室里的人陆续回来,挨个问候刘徽痕一番,她心里接二连三地感动着,发誓绝对不能再这么退缩不前,于是爬下床洗漱好又回到床上,很快就睡熟过去。
半夜里不曾好睡,刘徽痕被噩梦惊醒,尽管是以前做过的噩梦,想来仍旧心悸不已,立即手忙脚乱地用被子将整个人盖住,又盖得不全。
某处的缝隙漏丝丝风进来,鸡皮疙瘩也跟着一个个凸起来。她不得不缩紧了身子,十几分钟不敢动弹,怕一动,蛰伏在她周围狠心邪恶的怪物就会把她吃掉。
意识逐渐清醒过来后,刘徽痕悄悄摸索到音乐播放器,把耳机放进耳朵里。当熟悉的声音响起,她感觉那个人就真的像在旁边一样。听着听着,她心中有了勇气,计划好明天开始熬夜、课上绝对不能开小差后开心地睡着了。
次日刘徽痕提前一骨碌爬起来,迅速收拾好床铺并叫醒其他人,去食堂吃完早饭洗好碗,看见唐薇才拿着碗走来食堂。她闲散经过一个个急匆匆或是以平常速度走去食堂的学生,激动得甚至想跳起来。
她走到田径场那,沿着跑道转个一圈半,走回班级的位置,剩下的时间留着和曾念、李思源等几个寒暄两句,进行曲结束后站到自己所在的位置早操,等着结束后和曾念、葛容结伴在校领导老师的督导下刷卡,跨过后门低声嘲讽他们整天站在那检查校服和刷卡没意思。
好不容易抓个不小心忘记带的学生就大声吼叫,能把人吓出心脏病来。
她们三个人一起说着笑着,穿过街道,走进那边的教学的大门里,再次排队刷卡进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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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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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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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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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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