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她事先在脑海里拟过无数次的那些话,此时却一句也找不着了。
突然间,周谨谕轻声道,“若书?”
许若书大惊,这才诡异地发觉不对劲,就是她!她就站在他面前,可他的语气却像似完全看不到她!
“是你吗?若书?”周谨谕声音柔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
许若书突然意识到问题在哪儿了,他看不见她!他竟然看不见她!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怎么了!
她冲过去,攥住他双臂,颤抖着声音发问,“谨谕,你的眼睛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周谨谕的身子震了一震,他迟疑地伸出手,紧紧将许若书揽住,头抵在她发上,长吁出一口气,“真的是你啊,若书。”
许若书的眼泪夺眶而出,手指轻抚到周谨谕的眼睛上,哽咽着道,“你怎么了?谨谕?你怎么了?”心潮翻涌,她猛一低头,狠狠地就一口咬在周谨谕手腕上。
周谨谕吃痛,微微吸了口气,却一动不动,任由她咬。
许若书咬了好一会,终于松开口,陡然间放声大哭。
周谨谕哄小孩子一般轻轻拍她背,耐心地道,“好了,不哭了……好了……”
许若书算是全明白了。
这个人,眼前这个狠心的人,因为眼睛出了问题,所以才编出一个跟唐语双订婚了的大谎,希望她死心,希望她恨他,忘掉他。
可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不是吗?
他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你的眼睛……”
周谨谕牵着她,摸索着引导她坐到沙发上,不舍得放开她,将她的手贴到了面颊上,“……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他答非所问地说道。
许若书含泪看着他,“你在等我吗?你躲我躲得那么好,干嘛还等我?”
周谨谕轻轻亲吻她手背,“嗯,就是。我明明铁了心地要躲开你,不要见你……可是我又天天盼着你来。每天晚上我就祈祷,你明天会来。每天清晨,我就期待,今天你会来。”
许若书心疼得要死,扑上去跨坐到他腿上,没头没脑地在他脸上乱亲一气。
周谨谕搂着她的腰,微微发笑,提醒道,“你慢点……轻点……”
许若书的唇落在他的眼睛上,“你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从前埋在土里留下的后遗症,脑子受了点损伤,说是压迫了我的眼神经……其实我也不懂……就是需要动几个手术,如果不动,我不仅会完全看不见,还有可能活不了多久。可是如果动手术的话,成功率也不过才百分之五十。”周谨谕轻描淡写地道。
许若书紧张起来,“那你动了吗?现在情况怎么样?”
周谨谕温和道,“别担心,手术已经动过一次,效果不怎么明显,下个月,会动第二次手术。”
许若书盯着他,突然道,“可是你自己很担心,对不对?”
周谨谕抿抿唇角,忽然笑了,轻声道,“对对对,其实是我在担心。我真的很担心,担心自己好不了……”他将面孔贴住许若书的,“其实我害怕得不得了,我不愿意离开你。”
许若书心里又痛又气,使劲在他身上乱掐,“可是你不是要我记恨你吗?要我忘了你吗?万一我真的恨死你了,把你忘了,跟别人在一起了怎么办?”
周谨谕微微侧过脑袋,亲吻她的耳垂,“我要是全好了,我就会去找你,想尽办法把你抢回来。”
“你说抢回来就抢回来啊!我才没那么没原则,我不会为了你就离开人家的!”
周谨谕轻轻一笑,“那也没关系,那我就做你一辈子的小三好了。”
许若书一口咬在他颈上,恨恨道,“放你的屁!谁要你做小三了!”
周谨谕轻呼一声,“疼!”
许若书立刻松了口。
周谨谕道,“我现在只有非常非常模糊的一点视力,若书,你离得我这么近,但我连你也看不清。”琇書蛧
许若书看着他,说道,“你是不是担心会亲错地方?”她凑上去,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又抓住他的手,搁到了自己胸前的那团盈软上,声音轻似耳语,“是不是担心会摸错地方?”
周谨谕浑身血液都全涌上来,额前青筋突突直跳,“嗯。”他轻声答道。
许若书指引着他,一颗一颗地将自己的衣服纽扣解开,她将自己贴紧他,轻声道,“别担心,我会帮忙你。”
周谨谕喉咙一阵发疼,眼眶顿时就湿了。
他就知道,他的女孩……永远都是这么好。
大约是靠近山边,又临近湖泊,屋子里格外凉,怕许若书冷,周谨谕将薄被罩到两人身上。
可许若书嫌那薄被碍手碍脚的,一使劲,就扔到了一边。
他们纠缠许久,这半年来的想念,委屈,难过,担心,全都在这一刻喷涌而来。
“……要是我病了,瞎了,残了,你会不会不管我?不要我?”许若书微微喘息着问道。
周谨谕亲吻着她美好的肩胛骨,“别胡说。我自然不会。”
许若书瞪大眼睛,仰头又要咬周谨谕,“那你凭什么以为我会?”
周谨谕一阵心虚,含糊着道,“我错了……”他用唇堵住她的,不许她再说。
他们一整夜都没睡,两手交缠着倚在沙发上看电视。窗外天光一点点亮起来,不知名的鸟儿在屋外飞来飞去。
“……还有谁知道你在这儿?”许若书低声问道。
“医生。以及谢曜文。”周谨谕道。
“做得不错,连芸姨和我淳哥都当了真。”许若书赞道。
周谨谕嘿嘿笑了两声,“不瞒着他们,怎么瞒得了你。”
许若书想想就心疼,这半年来,他一定特别辛苦,特别难过吧,他一个人,是怎么挺过来的?
“……你一个人,怎么过来的?”许若书嗓子微微发哑。
周谨谕温和道,“我想着我还要去找你……”
许若书眼眶湿了,却故作恼怒地白了他一眼,“我跟你说,别以为我这么容易就原谅你。”
“嗯嗯嗯,我懂。”
“你要是再敢……再敢……”许若书说不下去了。
周谨谕赶紧道,“嗯嗯嗯,不敢。不敢了。”
许若书不依不饶,“还有啊,你擅自在这里建什么庄子,经过我同意了吗?我说过要住这儿了吗?”
周谨谕眼神十分无辜地看着她,“你说过了呀,很多年前,你就说过,要和我在这里双栖双飞。”
许若书脸一红,“哪有。”
“你还亲我了。你别想赖。”周谨谕道。
许若书捂住了脸,好一会,抬起头来,问道,“我那时候真那么无耻吗?”
周谨谕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要不是失了清白,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追到我啊。”
许若书抬脚就要踢,“屁!谁追你了!”
周谨谕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脚,微微一笑,“你就认了吧,又没人笑话你。”不等许若书回答,便俯头下去。
许若书脸更红了,低低骂一声,“……流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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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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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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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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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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