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独留了算命的小胡子和叶燃走在最后。
叶燃有些纳闷,刚要开口,小胡子先笑了:“不用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掐着指头:“你是想问我,是不是有事要跟你说,才走在最后?”
对于玄学,叶燃说不上信不信,但肯定是怀着敬畏之心。她点点头:“所以你要跟我说的是?”
“害,我能聊什么,闲聊而已。”小胡子故弄玄虚地捻须一笑,“不过我这个人有个毛病,碰到马上要遇到大事的人,难免嘴贱想要提醒人家一两句,我师父说,这样容易遭天谴,但我却觉得是行善积德,早死就早点去地下见他老人家,也没什么不好的。”
叶燃顺着他的话说:“所以你是觉得我最近要遇到大事?”
“遇不遇到的,那这算命也不能白算啊,你这得有卦金啊,”小胡子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叶总啊,你想知道你的事,总得换点我想知道的,我这小本生意,不赊账的。”
叶燃明白了,他这是有事要求她,又不想明说,就问他:“你想要什么挂金?”
小胡子放低声音:“我只想问,你认识张新蕊吗?”
张新蕊?
叶燃顿了顿:“不是很熟,几乎不认识,怎么了?你要找她?”
“不,我不找她。”小胡子摇了摇头,脸色沉重,“我只是觉得她骗了阿猛、骗了阿迎,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事情的真相?”
“对。”小胡子说,“当年阿峰做老鼠仓,被判入狱,几个月前又在狱中自杀,阿猛他们都觉得是方谦一背信弃义没有救阿峰,但我觉得,是那个女人在其中挑拨离间。”
“当年阿峰事业已经非常成功,他为什么要做老鼠仓?他们兄弟几个并不缺钱,大家都是苦日子过过来的,花钱绝对没有大手大脚过,而且当时阿峰的各项资产加起来,数量已经非常可观,为什么非得要占这个便宜,铤而走险?”
“这确实很奇怪,我们业内很多人也没看明白。”叶燃道,“你们没有直接问刘峰吗?当时可以探监的,你们没去问问吗?”
“我们问了,阿峰只说是自己一时糊涂,怪不了别人。”小胡子声音沉沉的,“我很早之前给阿峰算过一卦,他这一辈子,会折在桃花手里,要是能断了这个念想,就长命百岁衣食无忧,可要是断不了,就千难万险穷困潦倒。”
小胡子嗟叹:“我很早就告诫过他,离张新蕊远点,但他还是不听劝,跟她在一起了。”
“所以你是觉得,刘峰做老鼠仓与张新蕊有关?”叶燃背后起了一片凉意,如果说刘峰做老鼠仓与张新蕊有关,那方谦一知道这个事吗?
如果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和张新蕊在一起?
“前一阵子,是阿峰的生辰,他们都去了刘家祖坟祭拜,张新蕊也去了,阿猛跟我说,张新蕊跟他说了事情的真相。”小胡子眺望远方,眼神忽明忽暗,“张新蕊说,两年前,阿峰在海外的投资失败,负债累累,不得已才要做老鼠仓弥补亏空,她当时劝了阿峰好久,阿峰仍然执迷不悟,最后才犯下大错。”
“阿峰入狱后,资产被查封了一些,但理应剩下很多,可资产却缩水得很厉害,所以阿猛信了张新蕊的话。”
叶燃看着小胡子:“但是你不信?”
“我只是不相信那个女人。”小胡子道,“我不懂你们这些专业,但我看过那女人的面相,不是什么贤妻良母类型的,她绝不会劝阻阿峰做老鼠仓,我倒觉得,是她唆使的。”
“但你没有证据,也没人帮忙,就想借助我的力量去查事情的真相?”
小胡子肯定:“我看人很准,我知道你会帮我。”
叶燃沉默,继而道:“我确实会帮你,但我有什么好处?”
小胡子听出来叶燃打算帮忙,放下心里的担忧,笑了起来:“这个简单,我能帮你算你未来的运势,我看得出你现在身处困顿,需要有个人帮你指条明路。”
叶燃微笑,但拒绝:“这个你怕是看走眼了。我的路,我自己走就好,用不着别人指点。”
即便伤痕累累,即便万劫不复,这也是她自己走出来的路,更何况前路也并非没有光明,她又何必求人指点?
可她刚说完,小胡子却笑得更开心了:“奇了,这话方谦一也说过,就在上次来丰城的时候。”
叶燃微怔。
他,也说过?
“那个时候我看他满面春光,不想看他太得意,就悄悄给他算了一卦,说他虽然事业顺利,但情路坎坷,如果想要姻缘如意,就要舍弃一些事业,他听完就说了你刚刚说的这些话,那个不屑的劲儿呦,祖师爷听了都要打人。”
“那你是吓唬他,还是真的是算出来的?”
“这个嘛。”小胡子又开始故弄玄虚,“这个说不得,祖师爷不让说。”
“不过你的我倒是可以讲讲,”小胡子笑眯眯地望着叶燃,“叶总面相圆润,鼻尖有肉,是心地善良富贵聪明之人,可惜最近感情上会有波折。波折过后,一切都是顺风顺水,大吉大利。可不必忧心。”
“但叶总不适合干投资。”小胡子转言,“你的性格偏柔偏温,投资向来是强硬者的天下,你在这个行业干,估计会很辛苦。”
叶燃笑笑,不以为然:“是么?那可能是大师你对投资这个行当有什么误解吧。”m.χIùmЬ.CǒM
小胡子也笑了:“那叶总就当宁可信其有了?”
“是个好建议。”叶燃道,“之后,如果张新蕊的事有新进展,我会跟你说的。”
小胡子作揖:“多谢叶总。”
——
丁猛是丁柯的儿子,出现在一中校园里也算是说得过去,但风建集团一大帮子人都在校园里逛,就显得很没有道理。
叶燃和小胡子快走两步追上人群队伍,丁猛气哼哼地:“那是我爸看男厕所那边墙塌了,让我们过来看看,能不能免费帮学校修一修,刚进厕所,就从墙外面掉进来个娃子,然后你也掉进来了,还在外面跑了个漏网之鱼!”
丁猛抖动着脸上的肌肉:“我爸说的没错,这墙是该赶紧补一补了,刘叔,咱们今晚就回去准备准备,明早就过来砌墙!”
叶燃看丁猛,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只能好声好气地求问:“丁总,请问丁老师是在这个大礼堂里讲课吗?我能进去听一下吗?”
理论上不行,但有丁猛在就可以。他中气十足地问:“你进去听什么,你也要参加高考?”
参加个屁高考,当然是打探军情……
可叶燃不敢这么说,只能顺毛摸:“仰慕一下丁老师而已。”
“仰慕?”刘迎之在一旁嗤笑了半天,但也不拆穿。
叶燃厚脸皮地接受他的目光。
终于,他松了口:“丁叔八点半就讲完了,你有什么想跟他说的,可以在礼堂后面的休息间等。”
叶燃点头:“那我就先去休息间。”
——
叶燃他们到达休息间时,里面已经被送给丁柯的花束塞满,密密麻麻的快坐不下人了。
叶燃被花束簇拥在中间,略显局促地坐着,屋内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丁柯的讲题声,说着说着就有种在骂人的感觉。
这让叶燃觉得回到了高中,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终于,丁柯讲完了课,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回到休息室。
这一大家子人,着实吓了丁柯一跳。
丁柯身材高瘦,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无框眼镜,嘴巴很薄,有种不好说话的严肃感。
他盯了盯丁猛,和他带的一众“小弟”,责难道:“怎么回事?又闯祸了你?不是让你去修厕所了吗?”
众人里面有个他不认识的、看起来还挺好看乖巧的女孩,他又马上拍了丁猛脑袋:“这女娃子你从哪带来的?你又在外面不学好了?!”
“没没没。”再怎么壮实的硬汉在自己老爹面前也只有躲的份,丁猛一边躲闪一边解释,“这不是我对象,这是北京那边来的,说要投咱们产业园。”
丁柯停住动作,又看了看叶燃,这次的眼神算不上友好。他转换成普通话,满是戒备:“北京来的投资机构?找我干什么?”
“丁老师好,我是和熙基金叶燃。”叶燃摆出专业的微笑,“毕竟将来产业园里的学校,是打算聘请您当校长的,我们来拜会您也是理所应当。”
她询问道:“丁老师,虽然现在比较晚了,但能否占用您一点时间,我们详聊?”
——
丁柯把所有人赶了出去,在繁花簇拥中和叶燃面对面坐下。
“说罢,直截了当点,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叶燃本来已经打好了腹稿,被丁柯这么一说,又转成一个礼貌的笑:“丁老师也是爽快人,其实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说服您选我们和熙与荣信做这次丰城产业园案的唯一投资人。”
“之前我们和丁猛总谈了好久,他不肯放弃控制权,所以就这么一直僵持着,但产业园一天不开工,对风建集团来说就是一天的费用损失,这个想必您也知道。”
“产业园是一定要开工的,这点毋庸置疑,但我为什么要选你们的基金?你比其他基金的优势在哪里?”
丁柯的话很具有攻击性,叶燃语气和顺,但绝对没退让:“那我想知道,还有其他基金在看咱们项目吗?有提出什么优惠条件吗?”
“有。”丁柯也不拐弯抹角,“张新蕊你知道吧?她说她有一支基金,可以投我们,她与阿峰相熟多年,知道阿峰的喜好,把产业园交给她总好过交给方谦一吧?”
原来张新蕊打的还是感情牌。
叶燃心里有了谱,不卑不亢地说:“丁老师,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据我所知,张新蕊没有前台业务经验,她也没有投资后管理项目的经验,贸然接手这么大的地产项目,很可能会因为她的决策失误,让整个项目破产。”
“而我们和熙、荣信则不会,和熙是房地产行业起家,有很多成熟的管理模式和经验,而荣信则深耕于资本运作,我们两家联手,一定很快就能把丰城产业园这个项目打造成行业标杆。对您、对丁猛总、对风建集团,甚至对整个丰城而言,都是百利无一害的。”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阿峰的设计能不能安稳落地,在乎我的学校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招生。”丁柯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九点整,你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丰城有多少学生还在彻夜读书?又有多少学生连书都没得读,在哪个饭店的角落里给人刷盘子打散工?”
“我……”
叶燃还没来得及解释,已经被丁柯呵斥了回来。
“你们这些搞资本的,眼高于顶,没一个有人情味!”
丁柯起身,一副要送客的嘴脸,“今天就这样吧,晚上我还约了两个学生补课,确实很忙。以后有空再谈。”
休息室的门打开,丁柯对丁猛说:“阿猛送一下,我晚上回去得晚,你不用管我了。”
叶燃:“……”
她还没怎么开始,怎么就结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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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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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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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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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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