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车以后,一直垂着眼,像日本电影里优雅的妇人一样。
眼睛看向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脑中在思考着什么。这二十来分钟,赵娟一直在细细复盘,究竟是哪一步的错误,导致了今天失败的局面。
不知不觉,思绪便回到那天晚上,收到文正清信息的那天晚上。
那一天晚上没有星星,一层薄薄的云把整片天空都覆盖了,月光在云层背后透着亮,没有轮廓,却有着极好看的光晕。
她开了一瓶有些年头的红酒,坐在飘窗上看着吴东市一片片璀璨的灯光,享受着努力工作换来的高级宁静。
手机抖动的那一下,赵娟本来没什么好在意的,看到“文正清”三个字,她才拿起来检查一下。
看到他发来的问题,赵娟犹豫了足足一分钟,随后放下了酒杯,去衣帽间从那双37玛的白色网球鞋盒子里,拿出了那根注射用针。
这双鞋是文正清送给她的第一双鞋,那根针是向清洁工讨来的,她觉得总有一天会用上,就像舅妈用在舅舅身上一样。
小时候住在舅舅家,舅舅喝酒以后,就会对舅妈拳脚相向,当护士的舅妈最终受不了,就在一个雨夜,用那么一根针,扎进了舅舅的心脏。
她隔着玻璃窗户看到了那不为人知的一幕,舅妈注意到她的时候,急急忙忙向她解释,舅舅身体不舒服,扎一针就好了。
舅妈搂住她试图安慰她,又或许是安慰自己,她能感受到舅妈颤抖的身体,冰冰凉凉的。
可惜舅妈最终也没逃过良心两个字,以自杀和遗书告白了自己的罪行,赵娟像皮球一样又被踢到了另一个舅舅的家里。
那晚她没有过多去回忆小时候的细节,深夜换了一身紫色的卫衣,把那根针放进了横穿左右的口袋里。她还带了一双医用的橡胶手套,用丝巾包住了自己的头发。
文正清那里她去过很多次了,她知道摄像头在哪儿,知道怎样躲开视线进入文正清的家里,她也知道,周五,文正清刚刮完痧。
半夜的路对赵娟来说也并不陌生,毕竟她每次都是深夜去,凌晨走。
他们两个的关系从再次见面以后变得越来越畸形,却谁都没有说放手。m.xiumb.com
到了离文正清小区500米的地方,她下了车,从小区缺口的地方爬进去,在灌木中沿着围墙绕了一大半,躲开能照到她的所有设备,走进了文正清的家。
他打开门的时候,赵娟对上他的眼,那双眼很多年都没变,看她的眼神始终如一,她凝视了好久。
计程车已经到达了机场,赵娟停止了回忆,拿起身旁的小箱子,付了钱下车。
她不太喜欢这种急急忙忙的离开,几天以前,明明一切都在掌握中,短短几天时间,公安局的消息就一点都探听不到了。
今天本来好好的,旺发咨询那边盯着公安局的人通知他们公安局突然出动十几辆车,赵娟马上把桌柜里的小箱子拿出来,提了就走。
箱子里是可以方便携带的一切资产资料,还有护照和一笔钱。
她顺利通过安检,径直走向国际航线的通道,飞往加拿大的飞机在30分钟以后起飞,只要过了海关,就没人能阻止她飞出去了。
赵娟走到关口,现在的人不是很多,排了五个人就到她了,走到狭窄通道前,高台上的海关人员提醒:“请摘下眼镜,出示您的护照、机票。”
她把护照和机票递了上去,拿下鼻梁上的墨镜。
海关比对了赵娟的脸和护照上的照片,确认无误后,刷了一下她的护照。
看到刷过护照以后,海关没有任何异常,赵娟的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只要系统还没限制她出国,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海关继续敲击着键盘,然后再刷了一次护照,这一次,他的眼神变了。
他仔细看了看显示器,整张脸因为严肃而稍稍绷紧,确认以后,看了一眼赵娟,绕过她向后面的两个工作人员招手。
那两个人上前来,海关便跟赵娟说:“赵小姐,由于你涉嫌犯罪,已经被禁止出国了,这两位工作人员会把你带到办公室,我们会通知警方过来接手,希望你不要存有侥幸心理,老老实实在这里等待。”
赵娟手里的箱子,“嘭”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她身后人,一人拿着她一直胳膊,把她从海关门口带走了。
梁宇正开车往机场赶,前面那辆车的白总给他打来了电话:“宇哥,赵娟已经被吴东海关押着了,我们到机场就可以抓到人,你看是不是不用带那么多人过去了?”
“你跟熊熊两台车的人去抓,她人很狡猾,多注意一点。”
“知道了,你放心,一定把人带回来。”
梁宇用对讲机跟所有车做了安排,前面两台去机场,剩下的四台车跟他去山水湾,抓另一个人。
这个叫李勋的人。
李勋在家里喝了点酒,整个公寓里充斥着他百万音响的功效,播放着硬核说唱,枪声、rap不断轰鸣着他的脑袋。
他倒在沙发上,像个尸体。
作为一个成功人士的儿子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对于这个答案,李勋的回答是:体验很差。
作为一个成功人士的儿子,每一天都像在翻越一座无法企及的高山,他不断攀爬,汗流浃背,遍体鳞伤,抬头一看,那一座山却变得更高了。
他小时候拿过很多奖,少年计算机金奖,钢琴比赛金奖,作文银奖,不管拿到多少第一,高山一样的父亲,始终没当过一回事。
只有与奖失之交臂的时候,他会声色厉苒,他会面目可憎。
“你知道有多少孩子连钢琴都买不上吗?你在这么优越的条件下生活,不应该拼劲全力?你怎么还能输给那些没有你条件好的孩子?”
他的努力,他的付出,都不值一提,明明那么认真地做了。因为条件好,做得好是理所应当,做得不好就是大错特错了。
他最大的错,应该是生在了李信阳家吧。
这样看来,跟他犯一样错的人还不少,有两个同样家境的朋友在高压下成了结巴,如果他们不能战胜这座高山,一辈子连话都说不完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已经变态了。
他可以在夜店当个纨绔的公子哥,他可以在游戏里嬉笑怒骂,他可以跟流氓地痞称兄道弟,还可以跟那些衣冠楚楚的商界精英谈天论地。
他似乎拥有一切,又似乎什么都没拥有,不对,他好像很短暂的,拥有过什么。
那个会用“可怜”两个字形容他的嘉琪,李勋自问,对这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
毕竟,这个世界上她是第二个用“可怜”两个字来形容他李勋的人,第一个人,是他自己。
李勋坐起来,拿起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冰火两重天的快感很快爬满了身体,茶几上一片狼藉,一小堆白粉,一小袋大麻,还有一小袋白色晶体。
他用钱扫出白色粉末中的一部分,扫成一条线,卷起一张一百块,把那些令人飘飘欲仙的颗粒全部吸进鼻子里。
身体渐渐烫了起来,整个世界像在蒸发一样,他拿出一只注射器,握着拳头,扎进自己的静脉里。
他知道,没过多久,他就能像一片云一样,没有重量。
李勋一个人在家里突然“哈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他弯着腰抓着窗帘,一边笑一边看着楼下闪烁的红蓝灯,他笑着笑着,眼泪便流出来了,他走出门,爬上了楼顶。
梁宇他们冲上楼的时候,李勋家里的门是打开的,家里却空空如也。这里是15楼,他封锁了所有的出口,留了四个人爬楼梯上来,李勋是不可能逃跑的。
他走进这屋里,空气中的味道很不好闻,他细细辨别了一下,这是……毒品?
茶几上还残留着注射器,白粉,屋子里空无一人,梁宇的心突然一凉:“坏了!走,去楼顶!”
天已经黑了,几个人赶忙爬上楼顶找人,在楼顶的东北角,有一个一人半高的屋子立在那里,李勋正站在上面,张开双臂吹冷风。
梁宇扬着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他猫着腰,想偷偷摸摸爬上去,刚走到半路,李勋突然转头,像纯洁的孩子一样笑着,问候:“你们来啦。”
梁宇直起身,仰视他,说道:“李勋,你赶紧下来。”
李勋不仅没有下来的打算,他退后了一步,站到了屋顶边缘,再往后一步,就是15层高的空旷。
没有人敢再往前一步,梁宇劝道:“李勋,你先下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李勋眼神涣散,对着风问道:“她好吗?”
梁宇回答:“她很好。”
“好好对她。”
“你不想跟她说话么?”
“不用了。”
“你等等,我叫她来。”
梁宇背对着李勋打电话,对同事们使了使眼色,他尽量拖延时间,最好同事们能想办法把李勋控制下来。
“喂,我给你发位置,你马上来山水湾楼顶。”
李勋一言不发地吹风,他的眼里没有梁宇,没有来抓捕他的人,没有这个世界,只有风了。
嘉琪接到电话马上打车赶到目的地,她踏出楼顶的门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梁宇走过来把她拉上前,趁李勋不注意,已经有两个同事摸到了那座小房子边缘,他们贴着墙壁,等待进一步靠近。
梁宇对着李勋喊:“她来了。”
嘉琪也跟着喊:“黑子,你先下来,有话好好说。”
李勋伸出一只手,试图去抓楼顶的晚风,“今晚的风真舒服,跟那天晚上的一样。”
这夜的风是凉的,把他的头发吹得群魔乱舞。
“黑子,你下来,我听说,只要你自首,可以从轻处罚的,还有机会的,犯不着这么激进,我会帮你的。”嘉琪一把抓住梁宇的胳膊,说:“梁宇也会帮你的。”
李勋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笑了,说:“你让我下来就下来,我不要面子的啊。”
“你别冲动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给自己一个机会啊。”
他看着嘉琪,问自己他喜欢她么?好像不是,他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女生,可是他也不能放下她,从没有过这样的关系,陌不相识的人被他深深伤害以后,还愿意对他说一句:回头吧。
“我累了。”李勋说。
“黑子,别放弃啊,放弃不是最蠢的事情吗,你不是有钱吗?你请律师啊,你,你想办法啊,你……”说着说着,嘉琪哽咽了。
李勋看着嘉琪抹眼泪,飘飘然的身体好像飞得更高了,他往后退了一小步,梁宇大吼一声:“李勋!”
“谢谢你,们。”
他说出口的尾音随风而逝,整个人从楼顶边缘倒了下去,从视线里快速下沉,消失。
嘉琪冲到围墙边上找寻着李勋,眼前一黑,一只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梁宇说:“别看了,给他留点面子吧。”
嘉琪转身躲进了梁宇的怀里,死死拽着他胸口的衣服,颤抖着,抽泣着。
梁宇抱着她,仰头看了看黑夜,星星只有两三点,月亮就要圆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反奸更新,抓捕行动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