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柯莉和秦衍四目相对的时候,她正穿着浴袍,一头乱发遮了半张脸,眼神迷离得仿佛漂浮在云雾里,找不到焦点。
要是柯莉连站起来开门的力气都没有就好了,那就不会让秦衍进到屋里来,把自己结结实实地绑在了餐桌椅子上。她想反抗,想露出愤怒的表情,但是全身都软趴趴的,时间仿佛变成了缓缓流动的水,就连秦衍的脸,现在也格外好看。
结果她露出了一个笑脸,一个比醉汉还要不知所谓的笑脸。
秦衍皱着眉头,看到了客厅茶几上的酒瓶和针筒,明白了这个家伙在喝酒吸毒,现在正嗨着。
说到这毒瘾,柯莉也是最近才染上,她没什么什么可担心的,因为周瀚会满足她所有需求,她想喝酒,就会有一辈子都喝不完的酒,她想吸毒,就会有取之不尽的毒品。这个男人就是这么宠着自己。
秦衍十分无奈,他原本计划着在这里把柯莉的嘴撬开,把事情搞清楚,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她和她身后的人。但是现在的柯莉像个疯婆子般神志不清,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对自己说的话毫无反应。
不过秦衍见过不少吸毒的人,他知道药效总会过去,自己就尚且在这等一等。
可还没等到柯莉清醒,就等到了一阵门铃声。秦衍小心翼翼地凑到猫眼处看,是张允梅。她没有像自己一样捂着猫眼的孔,而是光明正大地站在那,直视着自己。
秦衍一下子把门拉开,张允梅见到是他,也不惊讶,一侧身就进了门。
当她看见柯莉这个样子时,才开口,“我看错你了,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秦衍不作声。
“贸贸然冲上来,如果这里有其他人,你是不是就这样交代了?我查过了,她背后的势力不小,你这种送死的玩法十条命都不够。”
这一层秦衍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他觉得这是最快的办法。因为如果从小安的养父查起,他知之甚少,无从下手。如果从傻坤查起,那意味着要去见龙爷,这个人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了。
“鲁莽蠢货。”张允梅的嘴从不饶人,不过秦衍就像湿水的炮仗,这点话是点不着他的。
不过现在既然柯莉家没有其他人,她又被控制住了,那试试秦衍的想法也未尝不可。
2
他们一直等到天都黑了,才等到柯莉清醒一点。期间他们还把屋内的摄像头都拆掉,虽然有可能只是柯莉用来看家的,但是以防万一,防止其他人知道了自己在柯莉家里。
柯莉醒过来后满脸倦容,口红都花了,现在的她跟医院里的郝丽比起来,也许柯莉更像个疯子。
“果然是龙爷以前的人啊,做事够狠。”柯莉能正常说话后的第一句,就是挖苦秦衍。随后她把眼睛瞄向张允梅,“还想找你呢,你倒先来找我了。”
“找我做什么?”
“商量商量你弟的事啊。”
“很好,说重点。”
“重点嘛,就是你弟是我们这边的,要是你这个姐姐还想他好,就千万别挡我们的路。否则……”
“你们敢动他?”张允梅盯着柯莉,她冲动起来,秦衍可比不上,她能当场杀了柯莉。
“不。你可别说得像我们绑架了你弟弟似的,他一直都是自愿的。要我说,你这个姐姐别管太宽了,他跟我说过,和我们在一起,才明白了什么是家,什么是幸福。”
“胡扯。”
“我没有胡扯,你大可亲自问问他。”
“那他现在到底在哪?”
柯莉笑了笑,“是他自己不愿意见你,我又怎么能说啊,你们绑我也没用,我什么都不会再讲了。”
张允梅面不改色,将柯莉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拿起来,对着柯莉的脸,强迫她睁眼解了锁。她打开相册,划弄了几下,然后叫秦衍过来一起看。
椅子上的柯莉明显很不自在,“你们想怎样?”
“现在想知道点事,何必非要人开口呢,手机这东西就是另一张嘴。”
张允梅说得没错,一个人日常生活是什么,和谁有来往,去过什么地方,都会在手机上留下足够具体的痕迹。
柯莉的聊天软件里倒没什么信息,看来日常就有删除记录的习惯。但是相册里头却有不少令人咂舌的照片。
最引人眼球的莫过于一些血腥的图片,被割开的皮肉,组织,甚至骨骼,鲜红外露,夹杂着黑色的淤血或者白色的筋膜,但都是局部。从某几张图上可以看出,这些血腥的部位,属于人体。
其他照片则十分迷幻,灯光晦暗,仿佛某种集会,远处隐约站着或者坐着几个头戴兜帽的身影。长长的桌子上摆放着洁白的餐盘,里面放着看不清是什么的食物。
还有几张照片,是柯莉搔首弄姿的自拍,她穿着暴露的衣服,锁骨旁有一个纹身,一朵鲜红如血的蔷薇花,十分妖冶……
柯莉的相册,大概就是这些东西,实在没什么具体的信息。她很不耐烦地扭了扭身子,“放开我,我要上厕所。”
张允梅没有理会她,又划拉了几下手机。她将几张能认出是有柯莉的照片发给了柯云凡,柯莉的哥哥。照片上的柯莉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手中持刀,正切割着一块好像是人类大腿的肉,尽管不能肯定,但场面已经足够震撼。
柯莉仿佛预感到什么,开始拼命挣扎,歇斯底里地怒骂着张允梅,让她放下自己的手机。
张允梅将聊天窗口打开,让柯莉看,“兄妹之间还是要坦诚相待的。”
其实张允梅这么做,可以说是戳到柯莉的痛处了。他们父母走得早,全靠哥哥接过家业,供养这个不成器的妹妹。柯莉的叛逆期很长,而且放错了地方,她对这个哥哥既依赖,又厌恶。哥哥太优秀了,而自己不过是相形见绌的丑小鸭。亲戚们对柯莉的态度都是鄙视的,不懂一个女孩子家庭环境这么好,怎么会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厌学,打架,拒绝出国,执意读最差的职业学校,抽烟喝酒,堕胎,偷钱。她的青春期什么都干过了,但即使长大了也不省心,她家暴,离婚,在医院上班时间喝酒,犯错误……
原本以为没谁比她更能折腾自己人生的了。然而这种人并不止柯莉一个,还要夸张的多了去了,现在她算是找到组织。蔷薇会里就是这么一群纨绔子弟,而且在周瀚的带领下,也算是风生水起。
柯莉甚至不需要哥哥的钱了,但是她受不了哥哥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受不了他好像一个含辛茹苦的老父亲般的姿态。柯莉只想结束这些事后,偷偷跟周瀚去国外定居,就这么和哥哥断关系,断往来。www.xiumb.com
但是张允梅的做法,很可能会把哥哥引来公寓,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不知道你有没有跟你哥哥说过你家的地址,不过不要紧,我刚刚帮你说了。”
张允梅看着柯莉,眼中充满冷漠,她家与柯家素来有点交情,对他们的兄妹关系自然也是了解的。
放下柯莉的手机,张允梅就招呼秦衍一起离开。
柯莉在身后怒吼,“把我放开!”
他们却不管不顾,张允梅快走到门口了,才冷冷地说,“等你哥来把你放开吧。”
柯莉愤怒的声音从饭厅传过来,几乎刺透耳膜。“张允梅!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弟弟要什么!你根本不懂我们这些人需要什么!”
这两句话让张允梅顿了顿身子,然而她还是面无表情地啪一下把门关上了。
3
秦衍虽然跟着张允梅离开了柯莉的公寓,但是他始终认为,还是太便宜那个女人了。
张允梅看穿了秦衍的心思,“她不会说的,何必白费心思。”
“你怎么知道。”
“你没看到那些照片吗?”
秦衍想起那些血腥诡异的照片,并没看出什么门道。
“很明显啊,邪教,她加入了一个邪教。而且还沉迷得很深,这种人是不会背叛自己组织的。”
秦衍有些恍然大悟,举在康晴医院病人们头上的死神镰刀,竟然与邪教有关。
“接下来怎么做。”秦衍嘴上虽然问,但他只是想听听张允梅的意见。依照秦衍的意思,他只想查出这个所谓邪教的头目是谁,直捣黄龙,让他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
“报警是最好的。”张允梅这话一出,秦衍便觉得很好笑。或许是自己以前的经历,他对警察并不十分信任,而且这模棱两可的,就这么跑去派出所举报邪教,有用吗?
张允梅看着秦衍的眼神,明白他的质疑,情况确实有些复杂,想要取得报警最好的效果,也许他们还得做点事情。
“秦衍,你该去会一会那位龙爷。”
秦衍心中一万个不情愿,这不是耍脾气,而是见这个故人,是要拿命去见的。当年他好不容易才离开了那个地方,现在又要主动走进去,凶多吉少是必然的。
但是张允梅可能是不清楚,也可能是根本不担心秦衍的安危,她提醒道,“晓鸥被关到五楼了,如果不抓紧时间,谁知道还会出什么事。”
秦衍当然也急,他把心一横,去就去吧。
张允梅也主动交代了自己的打算,她决心回到富二代圈子里,好好打探这个邪教的来头。
4
如果说张允梅在父母那个社会圈层里是个另类的孩子,那她还能够来往的那一两个朋友,就更加另类了。
有一个男生,他老爸也是个生意人,虽然家业没有张允梅家大,但也是个富家子弟,他年纪轻轻就不屑于追名逐利,但从小成绩傲人,国外回来后竟然不顾劝阻,出了家。从小夸他通透有灵气的亲人都傻眼了,差点没把他送进康晴医院和张允梅做邻居。
但是架不住自己孩子的决心,他只收拾了几件行李,就真的上山了。选的也不是当地的大庙,而是就连节假日也没什么香火的小寺院,做一个面对着大山沟,一日三餐四季的小和尚。
按理说,这个男生不可能还了解红尘里的纷纷扰扰,但是张允梅记得,他出家前,曾经跟自己说过一件事,提到过一个人。
柯莉的锁骨上不是有一朵蔷薇花,而张允梅就听这个叫林羽的男生说过,关于蔷薇的事情。话说当时林羽刚刚回国,那时候刚刚开始有出家的念头,他在一次聚会上认识了一个人,这个人年纪不小,十分沉稳,三两句聊下来,他就知道林羽的想法了。
而这个人他没有劝林羽放弃阪依佛门,但是却以长者的身份,开始给他灌输许多人生哲理,最后指出林羽可以有一个更好的去处。
林羽记得,这个中年大叔说的就是一个叫蔷薇会的地方。说实在的,这个人说服力很强,但是林羽也是个读了不少书的高材生,他觉得大叔的话看似很有哲理,却根本经不起推敲。与发展了千年,博大精深的佛法不是一个层次。
最后林羽只当这是一个特别的经历,跟当时还比较要好的张允梅提了一下。
林羽从来不介意张允梅的“不会说话”,不过后来在山上隐居,两人的性格也不可能经常联络,也就很久没有来往了。
这一次,她主动登山去寺庙里找林羽,再见故友那一刻,她感到时间好像从来没有流动过一般。林羽还是当年的模样,只是少了几分惶惑,多了几分平静,淡泊。
林羽知道张允梅的来意,喃喃自语,“当时也没有察觉这会是一个邪教,也许我说的那个蔷薇教未必就和你找的那个一样。”
张允梅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直觉,毕竟这个城市并不大,还能有多少个与蔷薇有关的组织呢?
林羽努力回忆,他大致描述了一下这个男人最显著的特征,那就是两只眼睛大小形状不一样,每个人也许两只眼都会有点不一样的,但是这个男人的双眼确实差得有些远,很可能是受过伤。
林羽还记得这个男人的名字里,有一个韩字,当年他说自己是在本市一家最大的零售企业里工作的。
本市最大的零售企业,那不就是在全城连锁了十几家的家乐超市?张允梅也知道这家企业的大老板是谁,觉得可以去碰碰运气。
为了更好行事,张允梅再次找了父亲张开义帮忙,他告诉允梅,家乐超市的老板周嘉宏是见过几次的,可以帮忙联系。周老板很忙,他见张开义说要找个员工,怎么也得给个面子,便把这事交给了手下的人事总监去办。人事总监查了半天,说总部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两眼大小不一,名字里还有个韩字的人。
张允梅原本也认为这么个人至少是个行政岗位的职员吧。然而找了半天,终于在某个商场店里找到了。当员工工作卡照片发到张允梅手机时,她几乎一瞬间就认定,是他了。
蓝底工牌的中央印着证件照,确实是一个两眼大小明显不一样的男人,下面打着他的名字:李韩咏,职位:仓库管理员。
对方告诉张允梅,这个人一年多前就离职了,也就是说,他跟林羽吹完牛之后没多久就不在家乐超市工作了。
张允梅拿着这个李韩咏的个人资料,沉思了许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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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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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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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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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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