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丽姐原名郝丽,以前是一名茶餐厅服务生,那家茶餐厅就开在写字楼的楼下,日常都是些白领光顾。
郝丽从来都很羡慕他们,只是自己的学历只有初中,是不大可能成为金融中心甲级写字楼里光鲜亮丽的白领了。m.χIùmЬ.CǒM
去年,郝丽家逢变故,她被迫回到自己穷困落后的家乡,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头,最后她就疯了。
天天幻想自己是一名都市白领,踩着高跟鞋,模仿她们的行动和神态。村里人都说她着了魔,家里仅剩的弟弟硬是把她带回了城市,送进康晴医院。
每个月,郝丽的弟弟都会来看她,顺便交伙食费。她也总是苦口婆心地劝弟弟好好读书,以后进大公司,赚大钱。
然而郝丽的弟弟早就没有读书了,如今做着快递小哥,虽不是姐姐心目中的好工作,可也能养活自己和郝丽。
丽丽姐进了康晴,好像过得很开心,似乎找回了原本的人生一般。
她给查总做秘书,有板有眼。标志性的形象便是那乱糟糟的发髻,和永远只扣到第三颗纽扣,并且下摆扎起到腰部的病号服,以及死活都不让医护人员收走的高跟鞋。
她昂首挺胸,手里总是捧着一叠废纸和一支黑色蜡笔。这都是护士留给她的,只有留着这两样东西,丽丽姐才会安分下来。
查总也很喜欢她,时不时展现霸道总裁范,宠溺丽丽姐。
每日中午郝丽都不需要排队打饭,自然有查总的手下去干。查总的女儿探病时带的东西,吃的用的每次他都会送一些给郝丽。
医院里没有病人敢欺负丽丽姐,谁跟她过不去,就是跟查总过不去。
且不说查总自己虎背熊腰的,他收的几个“员工”,也是病院里算强壮的几个男人。
所以没人敢惹他,医生护士们也都对他比较客气,毕竟平时查总也很配合工作,只要不惹着他,他就永远是个笑眯眯的查老板。
2
今日,丽丽姐的弟弟来了,他提着一个塑料袋子,里面装满水果和各种吃食,熟练地走向郝丽所在的病房。
晓鸥正巧在给病人挂点滴。
“郝丽走开了。”
“哦,去哪了?”
“可能在二楼。”
郝丽的弟弟寻了张椅子坐下,没有去找姐姐的意思。
“唉,护士,这个床的病人出院了吗?”
晓鸥抬头,发现他指的是陈芳的床位。
“不是,你认识她?”
“你们这都不挪床位的,她一直住我姐隔壁不是么,也不算很熟,每次来都聊两句。”
他正说着,郝丽回来了,她仍旧是昂首挺胸的步态。见了自己弟弟,脸上绽出了笑容。
“姐,给你带了礼物。”
郝丽的弟弟从包里拿出一支口红,递给姐姐。郝丽见了,一把拿过来,眼睛都在发光。
“好漂亮!”她迫不及待地涂抹起来,根本不管是不是涂出界了,也不管嘴唇上的干皮是不是刮蹭了厚厚的唇膏。
郝丽的弟弟有点无奈地看着自己姐姐,脸上的笑容让人看了心酸。
“姐,你照着镜子画才漂亮。”
“是呀是呀……”郝丽兴高采烈地应着。
“姐,芳姐出院了?”
郝丽收起了笑容,一脸嫌弃,“死啦。”
“你这么咒人家不好。”
“就是死了,她不也天天咒你,死了活该。”
郝丽的弟弟没再言语,他困惑地看了一眼晓鸥,刚才晓鸥还没回答他。
“嗯,是走了,跳了楼。”
郝丽的弟弟听完,唏嘘地叹了一口气,没再言语。
晓鸥倒是故意走了过去,“芳姐挺好的,特别省心,对人也有礼貌。”
“切……”郝丽不太同意。
“怎么了?”晓鸥假装好奇地问。
“没事,芳姐好像不太喜欢我,每次来都说我会下地狱。”郝丽弟弟回答。
“何止你来,她睡不着就抓着我说,你会下地狱,说你长了张会下地狱的脸。”
“不知道我是不是长得不对芳姐胃口,她总是说我会下地狱。”
郝丽的弟弟郁闷地摸摸额头。
“不过她也是个可怜人,农村里的精神病人都很难的。”
晓鸥察觉了郝丽弟弟的善良,她认真地看了看他的脸。
这个男生其实长得很平凡,跟郝丽有七分相像,最不像的是嘴巴。郝丽弟弟的嘴巴笑起来微微倾斜,还有一边酒窝,挺可爱的。
“哼,你跟他那个混账老公长得像呗,真是个疯子!”郝丽忿忿地说。
此话从郝丽嘴里出来,有些讽刺。
晓鸥大概明白了原委,一个人天天咒自己唯一的亲人,是挺可恨的。可是就这样足以证明郝丽有嫌疑吗?
她和陈芳同房,因为这边监控坏了,确实没人知道她有没有出入过房间。
晓鸥想了想,隔壁315房刚好住着两个经常围绕在查总身边的男病人,位置同样在坏掉监控的这头。
晓鸥看见人影跑过后,陈芳才从楼上掉下来。如果确实是多人合作,那就说得通了。
“芳姐这样是不好,你有跟查总说过吗?”
郝丽的弟弟不解地看着晓鸥,他知道自己姐姐和一个叫查总的男病人走得近,但一个护士这样问也有点怪。
“当然了,查总对我最好了。”郝丽又骄傲又羞涩地笑了笑,然后眼睛瞟到弟弟,立马改口,“啊,不对,弟弟也好。”
郝丽说完,嘿嘿嘿地笑了,有点疯癫,但更多是幸福。
3
一阵喧闹声从走廊传来,有人砸坏了什么东西,期间还夹杂着叫骂。
晓鸥赶紧出去看看什么情况,只见走廊另一头的第二间病房门口,躺着一张被人丢出来的椅子,还有一个摔坏了盖子的铁饭盒。
晓鸥尚未走过去,两个男人扭打着摔了出来,他们都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互相扯着衣服和头发,脸色赤红,龇牙咧嘴。
其中瘦小些的那个额头破了个口子,鲜血直往外流,染红了领子。
围观的病人不敢上前,站在一米开外看着热闹。晓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跺着脚喊他们住手,可是这两个家伙根本听不见。
此时晓鸥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秦衍在,一定会冲上去把他们分开的,一定会的。晓鸥叹了口气,往周围瞧一眼,郝丽的弟弟也过来了。
“你帮忙去叫几个男护士,就在楼下。”
郝丽的弟弟点点头跑着走了,此时三楼的其他护士也赶了过来,可是那两个女孩子根本不敢上前劝。
晓鸥跑进病房随便拿了个脸盆装满水,出来后照头往两个病人泼去。
哗啦一声,打架的两人被凉水淋透了半个身子,湿漉漉的头发塌下来不断滴着水。头破了的那个更是被冲了半脸的血水。
这时候,任谁也打不下去了。他们放开对方,愣愣地跪坐在地上。
“你们两个!给我站起来,分开点站!”
晓鸥发起怒来,气势也不输柯莉,她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三层,就连刚跑上来的两个男护士也被震得慢了脚步。
这下晓鸥看清了,打架的两个家伙,就是之前在饭堂吵架那两位,争论主席还是爱因斯坦伟大的梁凡和刘大伟。
还没等晓鸥再说话,男护士们已经把他们的手扭在背后,脑袋往墙上按了,手法像极了警察控制犯人。
“啊呀~疼……”梁凡受伤的额头正好被硬生生按在墙上。但是男护士们丝毫没有手软,骂骂咧咧地让他们别动。
刘大伟扭得厉害,他越动,手被人扯得越紧,晓鸥都觉得他的手怕不是要被扭断了。
康晴医院的男护士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男护士少,愿意来这的更不多,所以他们都是在职校学了两年护理,从来不听课那种,甚至有个别根本没学过,就进来工作了。
他们的主要作用也不是护理,而是控制病人的,毕竟女生可治不了那些突然发狂的患者。
“唉,你们看着来,伤了还得治呢。”晓鸥看不下去了。
“他们不就是欠治吗?”其中一个男护士满脸怒气地回答,并没有松劲的意思。
等这两人被押到四楼的独立病房里,他们的手才被松开。
刘大伟的手从后背回来后就这么悬在身侧,他想动,却疼得哇哇叫。
晓鸥看这是真的伤着了。另一边房里的梁凡也是头疼,伤口被摁了,肯定是痛的。
4
柯莉和喆姐今天都是白班,她们俩过来检查二人的伤势
“要请医生吗?”晓鸥问。
“不用,给他那头处理一下。另外那个,明天手还不能动再说。”
柯莉冷冷地宣布了处理办法。
“这也太随便了……”晓鸥直肠子,直接就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晓鸥,你不能心软,他们这些人管不住自己,不吃点苦头不长记性。”喆姐淡淡地回答。
“不说外伤,精神病犯了,不该找医生吗?”
“这俩都是家里不肯交治疗费的,医生最多就是开些精神抑制药,把他们吃得傻傻愣愣的,照顾不了自己,辛苦的还是我们。”
柯莉清创的手法特别粗暴,梁凡痛得脸都变形了。晓鸥看着,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柯莉姐,要不我来。”
柯莉停了动作,回头看着晓鸥,眼里有几分嘲讽。
“你心疼什么?同情心泛滥可做不好工作。”
喆姐已经过隔壁去看刘大伟了,房间里只剩下晓鸥,柯莉和梁凡三人。
柯莉今天似乎特别愿意说话,而且脸上带着神秘。
她指着梁凡,语气里是说不出的严肃。
“这副肉体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比我们自由,你懂吗?”
晓鸥愣愣地站着,“不懂……”
柯莉轻蔑一笑,“你当然什么都不懂。”
“什么叫肉体没有意义。”
“对他们来说,肉体只是阻碍自由的牢笼。你太幼稚了,不会明白。”
“那你又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晓鸥不服气地反问。
“我警告过你,不要和他们走太近。”
“我到底碍着你什么事了?我和秦衍也是你到护士长那打的小报告吧?”晓鸥觉得柯莉好像总是针对自己,既然这样,她也不怕撕破脸。
本想着柯莉会发飙,大家都知道她不好惹。但此时她反而转过头,继续给梁凡包扎伤口,同时嘴里淡淡地飘出一句话。
“我为你好而已。”
晓鸥这下没脾气了,这话怎么说得跟她妈的口头禅似的,晓鸥不作反驳,默默地离开。
经过秦衍的房间时,晓鸥凑过去小窗看了一眼,不知道是谁给了一本书,秦衍正坐在床上,静静地翻看着。
傍晚的斜阳透过窗户的铁丝网格,在床的半边投下几片暖黄色的格子,秦衍的侧脸裹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
晓鸥的心动了动,连忙往后退开,好看真是犯罪。
晓鸥笑自己的肤浅,也心疼这个男孩似乎从里到外都被孤独所包裹。
想想之前的事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他是病人,变化无常也无可厚非,或许真如柯莉所说,自己是有些幼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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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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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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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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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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