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头看去,只能瞧见浓浓的白雾将崖底的模样尽数遮了起来。
苏相如心惊,脚步微动,一粒石子顺着掉进了雾中,却久久未听到有落地的回响。
暗中之人自认她已无路转圜,从林中现出了身。
那人声音嘶哑,开口好似有铁石在玻璃上用力划过,听的人脊背发寒。
“手段倒是奇异,不过也就到这了。不如说说,你刚刚是怎么躲过那么多箭的?若是肯说出来,我倒可以留你个全尸。”
他并未遮脸,双鬓已白,颧骨高高凸起,鹰钩鼻尾端勾出丝凌厉虚伪,一双眼笼着阴沉,只被瞧上一眼,便让人心惊肉跳。
“我要说是全凭运气,你信吗?”
苏相如背着篓,微微向后退了半步,脸上却不见畏惧之色。
那人双目微冷,从悬挂在腰间的剑鞘中抽出利刃,剑上寒光反射,“既然你不想说,那便罢了。”
“等等!”
苏相如连忙喊道。
经过刚才的奔逃,额前已渗出了细小的汗珠,她目光冷沉,为求拖延绞尽脑汁,“我不过是个普通的采药女,你为何要杀我?莫不是看上了什么药草?我给你就是!”
说罢,动手便要将身上的背篓取下,却只听见一声冷笑。
抬眼,见那人眼中似带讥讽,脸上挂了个虚伪的笑,不咸不淡道:“苏夫人又何必装傻充愣。女医本就罕见,医术高超到夫人这般地步的,整个大庆也只有一个。”
苏相如的心直直沉下去。
稍一思量,便知是昨日在大街上救人的事泄了身份。
但当时若不出手相救,那女孩即便不死,日后怕也会成个痴呆。作为医生,良心实不允许她袖手旁观。
手掌攥紧,对方已经离她越来越近。不过片息,剑锋就几乎与她擦肩而过。
“你既知我是谁,哪来的胆子,竟敢刺杀本县主!”
苏相如侧身,险而又险地躲了过去。肩头几根青丝飘落,她连忙喝道。
此人出剑利索,毫不犹豫,甚至脸色平静,一看便是杀惯了人的。
苏相如被他步步紧逼,只求言语间能让人分神一二,制造出个空隙。
可剑锋倏地一转,从劈转变成横砍,拦腰朝她砍去。
杀机遍布,那人却还语带假笑,“这便是明知故问了,若夫人及太师擦亮眼睛,选对了主子,自然不会有今日之事。可惜,太师偏要当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挡在路中央,自身难保不说,还牵连了夫人。”
苏相如翻身一滚,堪堪避开,麻布的衣衫上顿时沾满了灰。
她前世虽是半个军医,拳脚方面也会一些,可跟真正从小习武的人终究是有差距。
何况对方手持利器,两三招下来,便逼得苏相如狼狈不堪。
边上已是万丈悬崖。空间狭隘,能闪躲的地方本就有限,再这样下去,只怕真要命丧于此了!
一咬牙,垂眸看了眼被缭绕云雾所包裹的陡峭山壁,苏相如心中狠决。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个生机出来。
避开剑锋,她朝崖边后退两步,克制住恐惧,纵身便跳了下去。
视线锐利,反应更是极快,她将身体的潜力全部挤榨出来,借着观察好的、山壁上凸起的地方做支点,几个停顿,勉强减缓了下降的速度。
可这断崖实在太高,即使这般做,也不过杯水车薪。
下坠速度越来越快,苏相如屏气凝神,不放过任何一丝希望。
她相信凭自己的运势,即使是绝境,老天总该为她留个一线生机。
浓浓的白雾将人包裹,烈烈风声灌入耳中,身体极速下坠着,突然,前方雾气中竟出现了一抹绿色!
没时间思考,几乎是下意识的,苏相如伸出手,奋力一抓,死死抓住了粗糙的树干。
只听一声咔嚓。
苏相如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伴随这声脆响,剧烈的疼痛自肩胛处传来,疼得她快要昏迷。
恐怕是脱臼了。
额前已是满头大汗,疼痛让人几乎无法思考,苏相如仍努力维持着一丝清醒,冷静地想着。
抓着树干的五指虽死命用着力,几乎要嵌进去,却还是在一点一点打滑。
可稍想有什么其他动作,肩胛便痛得厉害。
这样下去,迟早会撑不住。
身子因疼痛微微颤抖,垂首看了眼下面,白雾却仍浓得令人心惊。
苏相如深呼吸,尽量放松身子,决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要赌就赌到底。
树干的手指猛地卸了力,霎时,身体就坠了下去。
瞬息,便掉进了水里。
冰凉刺骨的湖水漫入口鼻,她连呛几口,心却猛地松了口气。
挣扎着游上了岸,她大口呼吸着,从未觉得空气如此清新。
劫后余生,不过如此。
从险些入了死关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苏相如抬眼,先环顾了一圈。
雾气仍弥漫着,但相比刚才近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烈,总是要好上不少。
此地并不大,一圈的扫视便将之尽收眼底。
四面皆是山壁,唯有东南方有条隐隐约约的小道,在雾里若隐若现。
中间是个湖泊,约有三丈深,水面清澈。湖边长满了杂草,靠着悬崖那侧,高约四五米高的地方,从山壁的裂缝中,长了棵横向生长的云杉树。
——方才掉下来,便是这树救了她一面。
苏相如眼尖,突然瞧见自己背的竹篓还在树尖上挂着,摇摇欲坠。琇書蛧
想来其中的草药也无事,登时松了口气。
她寻了块石头坐在上面,忍着剧痛,用右手摩挲一番,按住左肩,一个用力,便将自己的胳膊手动复了位。
试着活动两下,虽然依旧疼痛,但比刚才好了不少,应该没有骨折。
但以防万一,她仍是寻了几节树枝,撕了下摆的衣衫,将左臂固定住。
抬眼又看向竹篓,计算了下方位和角度,脚蹬在凸石上,几个纵跃,便将东西取了下来。
一番检查,总算安了心。
拎着竹篓,又拾了根树枝,苏相如一边拨开杂草,一边沿着山壁朝那处小道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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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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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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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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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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