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敛眉,目似死水般毫无波澜,却示弱般伸手抓住了康德帝的衣袖。
“苏夫人是为救臣妾才违反圣意,擅自离开。还请皇上饶了她。
当日之事不过是荣贵妃一面之词,并无证据。苏夫人近日待在院中安分守己,今日又救了臣妾性命。赵太师在外征战,于情于理,该给苏夫人一个公道。”
多少年了,皇后怕是首次率先示弱。
康德帝一怔,目光竟柔和了下来,竟是立刻便要答应。
荣贵妃脸色兀变,抢先打断。
“娘娘的意思,是指臣妾空口白话,诬陷她了?!”
皇后凤眸轻抬,瞥了过来,“是与不是,妹妹自然心里有数。”
“你!”
荣贵妃脸色扭曲了一瞬,似要大骂,但顾忌着康德帝在此处,咬了咬牙,竟是干脆利落地跪了下去。
一双美目说哭就哭,即刻染了水色,凄婉可怜,“姐姐这可就是冤枉妹妹了。我大庆与那北疆征战多年,扰得百姓民不聊生。
如今竟要眼巴巴地去求和,给那些野蛮子送粮,臣妾难免多想了几分。
又受到线报称苏夫人是北疆的探子,这才邀苏夫人过去问问。绝无他意啊!”
苏相如低着头,眉眼间不由冷了几分。
邀过去问问?
呵!
要不是她生来自带欧皇体质,没叫人得逞。
单凭她那些刑罚,能不能全须全尾地走出宫都是问题!
皇后似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轻笑出声,“你的意思,难道是苏夫人教唆太师,去与北疆议和了?”
荣贵妃张了张嘴,余光落在床榻上连眼神都没分她一个的康德帝身上,声音不由低了下去,“臣妾……臣妾只是觉得不能忽视这么个可能性……”
“荒唐!”
皇后柳眉竖起,向来慈和的脸上首次出现怒容,随即却是剧烈得咳了起来。
康德帝脸色一变,即刻轻抚上她的背,“皇后莫要动气,朕允了你便是。”
皇后扫过他满是深情的面孔,只觉心底满是心灰意冷的嘲讽。
拽着康德帝衣袖的五指紧了紧,阖眸再睁,眼圈竟红了一圈。
呼吸紊乱,脸上表情似是痛极,嘶哑着嗓道:“皇上,这法子可是由太子提出的。”
荣贵妃神色大变,瞬间慌乱起来。
为了针对赵惊寒和苏相如,她不惜冒着触怒康德帝的风险再度提及此事,为的就是身为帝皇固有的疑心。
纵使他二人无辜,一旦埋下种子,康德帝势必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信任赵惊寒!
可她却忽略了,这事并非由赵惊寒亲自提出的,而是那个她一向没放在眼中的荒诞的太子!
即便太子顽劣无能,却也不是她能说的!
这岂非成了构陷太子?!
思及此,荣贵妃的脸色骤然苍白,跪着向前爬了几步,慌忙道:“皇上!臣妾,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够了!”
康德帝一声怒喝。
深深看了她一眼,因年迈而时常浑浊的双眼此时却透着股精光。
更令荣贵妃胆寒的是,在那双眼中,她竟窥不见一丝一毫往日的柔情,只有一片似冻了千年的寒冰。
康德帝面无表情,紧绷着脸喊道:“来人!”
“传旨,荣贵妃不敬太子,妄议朝政,诬陷平阳县主。褫夺封号,降为妃位,禁足半年!”
荣贵妃打了个寒颤,再也顾不得形象,扑上去抱着康德帝的腿,正欲哭嚎,却被康德帝一脚踹开来。
“皇后身子不适,把人拖下去,关回她宫里!”
康德帝面色铁寒,毫不留情吩咐道。
被踹到一旁的荣妃发型散乱,一身华服沾了灰,目光哀戚。连声唤道:“皇上,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
康德帝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任由太监把人拖了出去。转过身瞥见一旁的苏相如,冰寒的语气柔和了三分。
“今日皇后被诬陷一事,你出力甚多。”
苏相如连道不敢,“不过是臣妇分内之事。陛下只是暂被奸人所蔽,想来定能看清真相。”
康德帝脸色和缓了些许,声音放缓,“前些日子委屈县主了。今后,县主可自由出入宫中。皇后身子弱,还请县主多陪陪她。”
“是。”苏相如福了福身。
康德帝转身,“朕与皇后还有些话要说,你们先下去吧。”
苏相如随着一干宫女退了出去,刚至殿外,却听见荣贵妃——现今的荣妃装似癫狂,声音凄厉。
“放开本宫!皇上如此疼爱本宫,怎么会这般对本宫!本宫要见皇上,给我放开!!”
瞧见出殿的苏相如,她神色狰狞,生出股力挣开那些太监,猛地扑了过来。
“贱人,贱人!”
尖锐刺耳的声音撕破天空,随之而来的是她不管不顾想要挠上来的锋利指甲。
苏相如后退几步轻松避开,瞧着复又被婢女架住的荣妃,气定神闲。
掸了掸衣上灰尘,才不紧不慢地欠身行礼:“恭送荣妃娘娘。”
似是被荣妃二字刺激到了,她的视线愈加狠戾,死死地瞪着苏相如,视线几欲噬人。
粗喘了几口气,才甩开婢女,怒极反笑。
“好,好。”
“我们走着瞧。”
苏相如面色平静,站在原地,遥望着荣妃远去的身影。
夕阳斜下,天边烧红的云彩浓烈,裹住那道身影。
直到艳红的裙袍消失在宫墙转角,苏相如才微微松了口气。
回过神,她抚上自己小臂。其上已经激出了一片的鸡皮疙瘩。
苏相如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后怕。
方才在内殿,她虽未言语,可听得是惊心肉跳。
她原以为,荣贵妃压了她去,不过是趁赵惊寒不在,替李则宪泄愤。
说她与北疆皇室有染,是北疆奸细什么的更是口不择言,荒唐无稽,胡乱诌的借口。
可听着听着,才发现这招背后却是大有深意。
其意不指向她,却直至她心心念念牵挂的那个人。xiumb.com
康德帝即使不全信,但哪怕信了三分,这疑窦一生,可就不好消除了。
幸好,幸好。
原是想借太子吸引八皇子注意力之举,却误打误撞造就了张免死金牌。
其中利害凶险,惊得苏相如的后背已被冷汗打湿。
她暗暗握拳。
果然,在这后宫之中,不能小觑任何一人。
否则,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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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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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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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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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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