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从徽京皇宫中逐渐传开了叶龄安重病难医的消息。
在但蜀国使团看来,叶龄安此举属实怠慢,因此使团内部出现了比之前更多要求直接回蜀国的声音,苏扶臣在这件事上已顶住了太多的压力,知道再拖下去就当真失了蜀国的体面,于是要求众人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若依旧无法见到叶龄安,他们就此打道回府。
然而就在苏扶臣再一次向徽京皇宫递交请见叶龄安的要求前,叶长臻行色匆匆地来了驿馆,找的正是前来看望元初临夫妇的元清儒。
元清儒见叶长臻神色匆忙,才与他从厅中出来,便关心问道:“怎么了?”
叶长臻一直拉人到了僻静处才道:“我从宫里探到了风声,关于你跟姝鸾的。”
这段时间因为应归颜的事,所有人都忧心忡忡,但皇宫内却仿佛风平浪静一般,看得众人更是心神难定,这档口却有了风吹草动,还是跟元清儒有关,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元清儒没心思跟叶长臻打哑谜,催促道:“究竟什么事?”
叶长臻道:“我听到消息,父皇这几日病情加重,大有……”
叶龄安于元家或许不是个仁德有情的君上,但自从他登基,所推行的政令无不关乎国家大计,陈国在他治下国力日盛,对整个陈国而言,他确是个贤明的帝王。
怀着这样的心情,元清儒此时看叶长臻吞吞吐吐,对叶龄安病入膏肓这件事生出极为复杂的情绪,追问道:“究竟什么情况?”
叶长臻左思右想,终究在元清儒急切的目光中坦白,道:“我听说母后有意给你跟姝鸾赐婚,当是给父皇冲喜。”
原本该是一桩喜事,但放在现在这样的局势中却未必令人高兴。
“姝鸾知道这件事吗?”元清儒问道。
叶长臻摇头道:“这会儿还是捕风捉影的事,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只给你提个醒,不管真假,你自己把握好。”
眼看着叶长臻另有隐情的样子,元清儒问道:“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叶长臻一直没有将刘礼暗中前往西北的事告诉元清儒,说是怕因此激怒了元初临也好,又或者是他本就是皇室一员,总要为皇家考虑,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干脆瞒了下来。
可他知道这些内情便更在意要给元清儒和叶姝鸾赐婚的事,这会儿被元清儒追问,他眼看着再隐瞒下去先不说对不起元家,对叶姝鸾也并不公平,索性闭着眼,一股脑儿说了,道:“刘礼在上元节当晚就离京往西北去了。”
元清儒顿时犹如五雷轰顶一般看着叶长臻,道:“你说什么?”
“我说,刘礼已往西北去了,估摸着快马加鞭,也快到边境了。”叶长臻知道对不起元家,所以此时并不敢与元清儒正面相对,但见元清儒要走,他忙将人拉住,问道,“你做什么去?”
“这么重要的事,我自然是要去告诉爹的。”元清儒道。
叶长臻却不敢放元清儒这样贸贸然去见元初临,道:“我就是怕你一头热把事情说了,到时候你要舅舅怎么办?你考虑过姝鸾的处境吗?”
元清儒却反问道:“今上这样做,又考虑过元家的处境吗?”
听元清儒这样说,便是他没为叶姝鸾设想,叶长臻当下也有些急了,拽着元清儒的手更是用力,目光也尖锐了几分,问道:“那你就这么跟舅舅去说,他如果……如果……”
元初临身在徽京,叶龄安又安排刘礼悄然前往边境,摆明了就是要刘礼趁机接管西北边境军营事务,说要从元初临手里拿回兵权也不为过。
但元初临多年在西北经营,尤其方舟大营几乎只听命于元初临,突然面对这样的变化,难保不会在那些将士心中激起疑惑和愤怒,这正是叶龄安对方舟大营的考验——
是忠君还是忠将?
叶长臻本以为,凭自己对元初临的了解,以及从他和应归颜相处的点点滴滴来看,元初临一直都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及背后的家族使命,只是换帅还不至于彻底激起方舟大营里潜在的矛盾,但关键就是元家和皇室联姻这件事,其给出的信号更有深意。
“如果什么?”元清儒盯着叶长臻问道。
对峙的时间里,元清儒从叶长臻身上感受到并不肯定的质疑,他亦无法对叶长臻表现出来的这种态度视而不见,甚至已有了怒意,不禁扬声道:“元家究竟亏欠了皇室什么,要遭到这样的猜忌?”
“清儒,你先冷静。”叶长臻道。
“冷静?这要我怎么冷静?元家被猜疑到对君不忠的地步,这样大的帽子扣下来,如何对得起元家世代为陈国做的事,又对得起我质留徽京,和家人不得相见的难处,对得起我爹驻守边境这么多年的功劳吗?”
眼见元清儒越来越激动,叶长臻干脆将他抱住,硬是将他压到墙根,全力制服他,道:“我就是怕你会这样想才提前来告诉你。但你也要知道,我们毕竟是姻亲,宫里还有母后在,父皇总要看母后的面子。或者……你想想办法,劝劝舅舅和舅母。”
“劝什么?方舟大营?”元清儒问道。
“你都知道,还问我?”叶长臻依旧锁着元清儒的双手,道,“我不知道上一辈之间究竟藏了多少秘密和矛盾,但事情发展到现在,有些问题本是可以避免的。难道舅舅就真要你,要元家的其他人,因为一个方舟大营遭难?你也想想姝鸾,她夹在父皇和你之间,多难。”
叶长臻缓和了口吻,也是无奈至极。
“说来说去,就是还要元家妥协?”元清儒问道。
“为臣之道不就应该为君分忧?怎么说舅舅始终还是人臣,不是吗?”叶长臻道。
元清儒无法否认叶长臻所言,但他也同样了解元初临夫妇为保护方舟大营做出的所有努力,当下他也不知应该如何是好,一声长叹下,他不像方才那样挣扎,仰头靠着身后坚冷的墙面,问道:“那你说怎么办?爹和娘是不会放弃方舟大营的。”xǐυmь.℃òm
看元清儒冷静下来,叶长臻也松开了压制他的手,道:“我要是有办法早就动手了。赐婚的事你暂且瞒着吧……算了,你真要说,我也拦不住,反正话我放这儿了,你让舅舅自己斟酌。”
叶长臻转身要走,却又停下,道:“我知道现在所有的事都不能单纯地责怪谁,但请你也体谅一下姝鸾,她是最无辜的那个。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真的无法避免伤害,还请伤她伤得轻一点。”
元清儒看着叶长臻落寞离去,自己也未立刻回去找元初临,默默整理了多时的情绪,再站在元初临面前时他已基本冷静了下来。
看元清儒满面愁容地进来,宋嘉鱼问道:“清儒,你怎么了?”
她再朝外头看去,没见叶长臻的身影,遂问道:“荣王走了?”
元清儒点头,去看宋嘉鱼时发现她颇为关切的目光,他只道:“荣王不是来送归颜的消息的。”
“那是发生什么事了?”宋嘉鱼问道。
元清儒欲言又止,转而去看一旁的元初临,慢慢走过去,问道:“爹,你觉得姝鸾怎么样?”
元初临不解其意,但也知道元清儒绝非空口询问,再联系到叶长臻的到访,他直接道:“你跟公主两情相悦,如果当真能成眷属,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欣慰。”
只此一句,元清儒便愧疚不已,跪在元初临面前,泣道:“是我让爹为难了。”
宋嘉鱼将元清儒扶起,但元清儒不愿起来,她心疼道:“傻孩子,这是爹娘的心里话,哪有为难不为难的。荣王是给你送这个消息来的?”
元清儒点头道:“荣王说皇后似有意给我和姝鸾赐婚,但是……”
元初临故作严肃,道:“有话直说,犹豫不决不是我元家儿郎的行事作风。”
元清儒这才道:“刘礼将军半月前就离开徽京,往……往西北去了。”
元初临刹那间握住身边宋嘉鱼的手,对元清儒道:“知道了,我跟你娘会处理,你先回去吧。”
元清儒意外于元初临这过于平静的反应,担心接下去才是惊涛骇浪,自然不愿就这样离开,道:“爹……”
元初临将元清儒从地上拽起,道:“你先回去,我跟你娘还有事商量。”
宋嘉鱼点头道:“清儒,听你爹的,先回去吧。”
元清儒无奈,只得不甘心地离开了驿馆。
而就在元清儒离去之后,宋嘉鱼便跟着想要去什么地方,无奈被元初临拉着手,她又比不过自家夫君的力气,不得不停下。
夫妻多年,元初临怎会不知宋嘉鱼要去何处,他只道:“带上细软再走,我会在徽京看着孩子们。”
宋嘉鱼因元初临这充满安慰和理解的一句话心潮涌动,抱住丈夫,道:“对不起,初临,在这个时候丢下你。”
元初临搂着激动的宋嘉鱼,依旧温柔,道:“此去路途遥远,你又心急,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宋嘉鱼双眼湿润,托着元初临的颊,踮起足见,在他唇上落了一吻,仿佛诀别。
元初临将怀中妻子抱得更紧,加深了这吻,依依不舍道:“等我回去。”
宋嘉鱼点头,再不耽搁时间,匆匆收拾了行礼便悄然离开驿馆,直奔徽京西城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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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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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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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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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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