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江山为谋之半阙风月>第五七章
  新年伊始,陈国当朝太子叶长煜便率领一支百人队伍从徽京出发前往陪都临梵,准备迎接蜀国使团的相关事宜。

  按陈、蜀两国多年来较量下来,始终是陈国占据上风,蜀国这次主动提出联姻已明显实在求和,按理本不需要叶长煜亲临陪都相迎这样大的礼。

  而因为太子驾到,临梵一众官员不敢有丝毫怠慢,自接到叶长煜起便开始张罗,事无巨细,皆要禀告叶长煜进行裁夺。

  众人也在这些公务中感受到了叶长煜冷郁、不好亲近的处事风格与性情,但凡由他过手的事务无不周到体面,细节处既体现了对蜀国使团的重视也彰显了陈国国威,让人挑不出错漏,也着实让人叹服。

  如此一直等了两日,第三日,元初临终于护送蜀国使团抵达临梵,叶长煜亲自带领城中官员在城门处迎接。

  应归颜遥遥就望见那站在众官员之首的挺拔沉郁的身影,随即对马车中的苏扶臣道:“已能望见太子了。”

  苏扶臣挑开车窗帘子,并未向前望去,只看着应归颜道:“辛苦小应了。”

  应归颜忙道:“你身子不舒服别吹风受凉了。”

  苏扶臣摇头道:“就快下车了。”

  众目睽睽,应归颜没法伸手将车窗帘子拉下来,而这说话的时间里,队伍也渐渐停下,是两队人马正式相见了。

  应归颜虽贴身保护苏扶臣,但终究是陈国将领,此时已不宜跟在蜀国使团的队伍中,便轻夹马肚赶到元初临身后,跟着一块儿下了马。

  上前拜见叶长煜之前,元初临低声叮嘱应归颜道:“万事稳住,有义父在。”

  应归颜点头,见叶长煜已过来,她提醒道:“太子来了。”

  叶长煜未走近便发现应、元二人窃窃私语,他不当众点破,先问了元初临一路辛苦,随后见蜀国使团的人过来,为首之人与自己年纪相仿,风姿绰约,一看便知他就是苏扶臣。

  两国皇室子弟相见,秉持着礼数,彼此客气,只是苏扶臣因为长途奔波,不免带着些微疲惫,脸色也不见好看,总像是身体抱恙。

  叶长煜不惯在寒风中多说,简短寒暄后便带众人进入临梵驿馆。

  一切都是例行公事,并无惊喜,叶长煜跟苏扶臣你来我往,听着表面和气,暗中却都是试探。

  应归颜在一旁看着,叶长臻沉稳内敛,不苟言笑,虽有锋芒却因他过于阴郁的气质不至于太过尖锐,而苏扶臣依旧温和,不卑不亢,尽显蜀国皇室风范。

  因前往通州调查苏璇失踪一事的特使已送了公文进入徽京,叶长煜离开前受叶龄安之命先行向苏扶臣转达,他便说了一些情况,道:“公主下落稍有眉目,但一切还在调查中,并不敢妄下定论。”

  蜀国留在通州协助调查的官员也送来了类似的消息,所以苏扶臣早有准备,也明白此次进入徽京,少了联姻的筹码,和谈必不可能如先前预料的那样顺利,而叶长煜此言也必定另有深意。

  蜀国使团内部因此讨论起来,有人对陈国至今并无实质进展的调查表达不满,但遭苏扶臣调解,意在等进入徽京,真正面见叶龄安后再详加研讨如何解决。

  一场洗尘宴,双方初次交锋并无胜负,应归颜也听从元初临的吩咐全程保持沉默,最多担心苏扶臣忽然连续几日不太舒服的身体,想着等进了徽京定要他好好诊治看看。

  待宴席结束,应归颜本想去找苏扶臣,谁料撞见了叶长煜,因她走得匆忙,跟叶长煜撞了个正着,又恰好撞在右肩上,伤口发疼,她便差点儿开口质问。

  “走……”抬眼时瞧见一双沉冷眉眼,应归颜心头一凛,当真看清时叶长臻时,她立即退后,忍真肩上疼痛,道,“见过太子殿下。”

  叶长煜抬手阻止意欲指责应归颜的随侍,只淡淡看着眼前的应归颜,道:“小应将军一同进来,孤有事相问。”

  叶长煜轻描淡写地说完便进了大厅,衣上熏香的味道跟他的神情一样清冷,加上他当朝储君的身份,便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压迫和疏冷,竟是让应归颜觉得叶长臻与之相比都显得可爱起来,她便由衷不喜这朝中太子。

  应归颜进入厅中时,叶长煜已落了座,元初临站在厅中,俨然是要汇报这一路而来的详细情况。

  应归颜不敢怠慢,站去元初临身边,静静听着元初临给叶长煜回话。

  元初临说得详细,只是省去了应归颜和苏扶臣前往魏国边境以及他们兵分两路进徽京和遇见叶长臻的情况。

  应归颜以为交代得这样具体,应该不至于还有其他疑问,却不想叶长煜随后便点了她的名,问道:“孤见进城时,小应将军随在蜀国三皇子车驾旁,这是为何?”

  应归颜定了定神,上前道:“方才元将军说过,我等怀疑蜀国使团内部存有别有用心之人,未免再节外生枝,属下听从元将军命令近身保护三皇子。适才是属下疏忽,未能及时回归队伍,请太子殿下恕罪。”

  叶长煜沉默,厅中随即陷入一片死寂。

  元初临解围道:“是末将驭下不严,太子殿下……”

  叶长煜示意元初临止声,继续问应归颜道:“小应将军近身保护蜀国三皇子多日,可有发现?”

  “没有。”应归颜如实答道,“我等关押了几名可疑人员,但一直也没审问出结果。近来也没有发现蜀国使团内部有任何异常。”

  “当真一点异常都没有?”仍是那般冷淡的口吻,叶长煜落在应归颜身上的目光却比方才更加深沉。

  应归颜从未感受过这样真切和近距离的压迫感,她对叶长煜的反感由此加深,无奈碍于彼此身份有别,她不得不有所克制,道:“当真没有。”

  叶长煜又静静观察了应归颜片刻,道:“看听三皇子说话气息虚弱,脸色亦苍白,小应将军可有解释?”

  “已找随队的大夫看过,说是三皇子体质偏弱,又一路奔波,加上水土不服,所以抱恙,待进入徽京后再好好诊治调理一番,应该不会有大碍。”应归颜已经有些不耐烦这样的询问。

  眼看着应归颜眉头已皱到一处,叶长煜仍问道:“既有如此情况,方才孤问时,为何只说没有异常?”m.χIùmЬ.CǒM

  应归颜只当叶长煜有意为难,当下心头怒火已有些压制不住,愤怒间猛地抬头,对上叶长煜冰冷的眼眸,没有半分退却。

  应归颜此举已是不敬,叶长煜又性格阴沉,难以琢磨,元初临未免事态扩大,立即出面调停道:“是末将疏忽,加上有大夫出了诊治结果,三皇子的情况一直以来也还算稳定,所以才没有及时禀告。”

  叶长臻不置可否,道:“三皇子是贵客,容不得半点闪失。孤只是例行询问,并非要发落了谁。舅舅只记得等见了父皇应该如何解释就好。”

  叶长臻突然改口却也没显得和元初临多么亲近,视线从元初临处挪到应归颜身上,看了片刻她仍有余怒的神情,终究是一字未说便离开了。

  应归颜见着讨人厌的皇太子终于走了,长长呼了口气,道:“这太子跟荣王还真是完全不一样。”

  元初临看得出叶长煜一是自身职责所在才来问话,二是对他有所敲打,虽未说明得明白,但这就算两人对过口供,将来在叶龄安面前回话需得照着今日的说辞回答,否则稍有不慎,那当今天子可不是好糊弄的。

  发现元初临一脸愁容,应归颜跟着担心起来,道:“义父,这太子来者不善?”

  元初临摇头,却也没给应归颜正面的答复,反而答非所问,道:“你跟你义母留在临梵吧。”

  “为什么?眼看着都到天子脚下,我就快能见到大哥了。”应归颜道,“我辛苦这一路,怎么能临阵退缩?”

  “这是为你好。”

  “反正徽京就在眼前,义父当真不让我去,我也自有办法。”应归颜嘴硬之后见元初临更加严肃,她只得服软道,“我自要听从军令,但我真的想见大哥。我已好些年没见过他了。”

  元初临到底还是疼应归颜的,便没再阻止她进徽京,只是嘱咐道:“如今已跟太子见了面,周围护卫严密多了,你不必再去三皇子身边,以免招人口舌,知道吗?”

  应归颜原还想着等进了徽京再跟苏扶臣告别,却没想到这会儿在临梵就接到了这样的命令,她心中失落却不能表露,只道:“我知道了。”

  应归颜如今便像是临时卸了职,留在驿馆中无所事事却也不能出去,此地的雪下得不小,她独自在房中看雪,便不由想起除夕当晚和苏扶臣一起的情景。

  忽然想起苏扶臣送给自己的那副画还没看,应归颜这边去将画找了出来。

  她遵守约定至今都没打开,原本一路上她和苏扶臣作伴,即便觉得无聊了也没多想这画,如今只她一人在房中,无人说话,她想起这画来,疑惑更大,想要打开一看究竟的想法随即浓烈起来。

  只是当初说好了等到了徽京分别后再拆开,现在他们还没进入徽京,此时打开就是违约。

  应归颜拿着画左思右想,好几次想要打开但又犹豫,这样反反复复的,直到有人过来传话,她也没真的瞧见画究竟是什么模样。

  听见是苏扶臣找自己,应归颜立即前去,出了门,她才发觉雪又下大了。

  苏扶臣此时正在饮茶,见应归颜过来并没给她斟茶,因这茶味苦,她不喜欢。

  应归颜在苏扶臣对面坐下后便一直看着他,叶长臻虽然已开始习惯她这样直白的视线,但被看久了难免不好意思,于是问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应归颜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只是想起他们如今就在徽京附近,眼看着分别在即,她忽然开始不舍起来,尤其想到方才叶长煜在厅中的警告,她只觉得更加低落,问道:“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扶臣最初没有明白她这一问的意思,稍作品味之后才细觉出其中千丝万缕的情愫,嘴角微微扬起,摇头道:“没事。”

  “你这些天都是这样,也不知究竟怎么了,等进了徽京一定要好好看看。”应归颜道。

  苏扶臣点头道:“好。”

  苏扶臣脾气好,但有时就是太好了,才让应归颜不知所措,只将她衬得一点都不通人情世故似的。

  察觉到应归颜今日的异样,苏扶臣关心道:“你怎么了?你我之间有话还不能直说吗?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应归颜四下环顾,苏扶臣笑道:“我已让他们都退下了,只有我们两个。”

  应归颜道他想得周道,当下也放松下来,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叩着茶几边沿,道:“我就是不放心,越来越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

  纵然和苏扶臣私交甚笃,应归颜也不至于将叶长煜的话告诉他,然而心头缠绕着各种各种的顾虑和隐忧才促使她越来越明显的不安。

  她摇了摇头,手指更用力地叩在茶几上,发出“哆哆”的声响,道:“什么都不放心。不放心进了徽京以后的所有事,也不放心你……”

  被单独提及的关心让苏扶臣含笑的眸底掀起狂澜,失声道:“当真不放心我?”

  应归颜没有察觉到苏扶臣眼中的狂喜,仍托着下巴,盯着自己的手指,道:“当然了。”

  应归颜的回应还未曾达到苏扶臣心中期待,可只是这样的答案也足够令他信息,也多了勇气。

  室内陷入安静,应归颜觉得哪里怪怪的,分明感受到苏扶臣温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却忽然不敢回应,拿起一旁的香炉和放香膏的盒子,低着头往炉里添香膏。

  这是她最近才学会的一桩风雅时,还是实在无聊了才跟苏扶臣学的,道:“你这熏香味道不错……”

  “你会记得用吗?”

  像是跳过了什么重要的步骤,忽然就将应归颜问懵了。

  然而要强如应归颜,自然不会当场认输。

  她拨完了炉中的香膏,将香炉盖儿盖上,铛的一声,像是给与苏扶臣肯定的答案,又抬眼挑衅他道:“你说呢?”

  喜欢她这样意气奋发,不肯服输的眉眼,苏扶臣笑道:“我还有一些,你都带回去吧。”

  “我就要一盒,拿多了你不够用,不是说这是特意从燕京带出来的?君子不夺人所好。”应归颜道。

  苏扶臣道:“君子也有成人之美。”

  “你成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苏扶臣摇头道:“不是。”

  总得他的退让,应归颜也不是得寸进尺之人,从脖子里取下一道平安符递给苏扶臣,道:“给你。”

  符上还有应归颜的体温,苏扶臣捧在手中,如获至宝,道:“当真送我?”

  应归颜点头,正应了她方才说得,不放心他,便送了这从小带在身上的平安符给他,道:“我能活到今天,它有不少功劳呢,对你也多少有用的。”

  苏扶臣将平安符攥在手心,看着应归颜道:“我必时刻带着,即便将来分别,也似小应就在身边。”

  不知为何,听他这样说,应归颜忽觉得颊上有些发烫,她便即刻借着托腮的姿势别过脸去,不让他发现。

  垂眸看着重新叩起茶几边沿的手,应归颜问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方才放进香炉中的香膏受热散开了香气,一阵松香混合着些微雨水的味道漫入此时的空气中,夹杂着苏扶臣的气息在这一刻将她包围其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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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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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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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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