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江山为谋之半阙风月>第五二章
  “义母,我若不想呢?”短暂的沉默之后,应归颜又问了一次,依然没有得到宋嘉鱼的回应。

  她退开一些,看着宋嘉鱼愁绪深沉的眉眼,拉起宋嘉鱼的手,再一次权衡之后,郑重其事道:“我知道义母一定是为我好,我会将义母的话一直记在心里。至于我跟三殿下,但当国事在前,我必以陈国为重,义母放心。”

  应归颜眼眸清亮,如过去一般坚韧,言语出口必会遵守。

  宋嘉鱼了解应归颜的脾气,知道再劝说下去很可能适得其反,只好点头道:“是我难为你了。”

  应归颜摇头道:“义母必定是为我好,我都知道的。”

  宋嘉鱼欣慰点头,道:“我再与你义父说说去,之后这一路上的安全非同小可,刚才三殿下的建议我也听见了。”

  “好,我等义母……不,等将军的命令的。”应归颜道。

  宋嘉鱼忍俊不禁,揉了揉应归颜的脑袋,临走前又道:“现在这儿待着,稍后我回来给你看伤。”

  见宋嘉鱼面色宽和不少,应归颜跟着笑了出来,乖巧点头道:“都听义母的。”

  应归颜看着宋嘉鱼离去,心中仍是少不得琢磨宋嘉鱼方才说的那番话,虽是关切但总少不得警告的意味,这或许就是元初临让宋嘉鱼出面的原因,母女之间总是更好说话一些。

  即便感受到了这层意思,应归颜也没有对元初临有丝毫不满,只当做是元初临深谋远虑,已比自己考虑到更远的地步,是为了防止自己将来行差踏错。

  不久后,宋嘉鱼带回了元初临同意应归颜负责亲自保护苏扶臣的命令,并暗中传讯,让苏扶臣先在蜀国使臣面前开这个口,免得引起使臣不满。

  应、苏二人再见已是晚膳后,外头的守卫才换过班,应归颜也在宋嘉鱼处重新上了药,换了衣服,脸色看来红润不少,虽然依旧是男装,可在苏扶臣眼中,她跟过去已有太多的不一样。

  因有宋嘉鱼的叮嘱在先,应归颜在心中给她和苏扶臣之后一路的相处都立了规矩,有意保持距离。

  苏扶臣自然很快察觉到应归颜对自己的疏远,不免感到失落,只是他并没有当即开口,而是依照自己素来的习惯,在晚膳后看了会儿书。

  落雪在天暗之后大了起来,风声丝丝缕缕地从外头钻了进来,轻挠着台上的烛火。

  烛火微微跳动像是故意捉弄苏扶臣,将他本就不甚平静的心绪搅得更是烦乱,不禁抬眼去看一旁正襟而坐的应归颜,只一个侧影,有着多年训练出来的挺拔体态,却也因这过分正式的坐姿让她看来不似过去亲近。

  “小应。”苏扶臣唤应归颜道,手中的书还没有放下。

  应归颜回神,问道:“三殿下有事?”

  握书的手不由收紧,薄唇抿得越来越紧,苏扶臣不知应该如何开口。

  应归颜看他为难,起身到他身边,借着烛火将他眉宇间的愁色看得更清楚,问道:“怎么了?”

  苏扶臣将手中的书合上,道:“我只是看时辰不早,你该休息了。”

  因担心会有跟上次一样趁夜行刺的刺客,虽有惠德在暗中盯着,但应归颜至少还是名义上需贴身保护苏扶臣的人,因此两人夜间也需共处一室。

  “三殿下困了?”应归颜恍然,“我去让人进来伺候你梳洗。”

  应归颜动作快,不等苏扶臣开口就已经打开门叫来了人,苏扶臣只得待一切收拾完毕之后,见应归颜重新进来,他才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应归颜站在离床五步开外的地方,此时房中的灯已灭了一部分,她站的地方恰好光线暗淡,阴影覆了她半身。

  苏扶臣看应归颜故意躲在阴影中是有意避开自己的意思,他心里不舒坦却也没有强迫应归颜到自己跟前说话,便隔着这段距离道:“不论元将军跟你说了什么,你我此时此地的样子,绝非我希望的结果。”

  苏扶臣落寞的语调在这一刻像是一滴滚烫的烛泪落在应归颜心头,她忍不住去看他。

  他身边的烛光要亮一些,因此她能很清楚地看见他隐隐期待的神色,她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虽然并不清楚,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从周围的阴影中走了出去,最终停在床边的男子眼前。

  无法描述的心情像是一层又一层不断扑涌上岸的海浪,一刻不停地拍在应归颜心上,视线里都是苏扶臣看来伤怀不舍的神色,仿佛是在责怪她骤然间的淡漠和疏远。

  应归颜喉头一动正想要说什么,宋嘉鱼的话却同时在耳畔想起,她立即退开一步,低下头道:“三殿下还有何吩咐?”

  苏扶臣无声看着她,因她这一垂首便再看不见她的表情,他莫名生了些怒意,置在膝上的手攥紧,坚持这样看着应归颜多时,耳边都是房外呼啸的北风。

  终于,一声绵长而沉重的叹息打破了这一时的沉默,苏扶臣道:“只要再留给我最后一点时间,进入徽京之前,还当小应,可以吗?”

  应归颜想起,她曾说过的两个词,三公子和小应,三殿下和小应将军,都是他们,却又并不相同。

  察觉到应归颜肩头微动,苏扶臣本已黯淡下去的双眸瞬间又明亮起来——他并非不能将话说得再直白一些,只是从应归颜如今的言行举止里明白了她的难处,不愿意咄咄相逼。

  等待总是这样令人忐忑,苏扶臣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这样卑微地恳求别人,尤其还是一个陈国人。

  应归颜又何尝能料到,自己会在蜀国三皇子面前进退维谷,一面是在宋嘉鱼面前应下的诺言,一面是让她领略这世间别样温柔的苏扶臣,理智和心动成了现在最难的选择。

  苏扶臣不是第一个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人,也绝不是最后一个,他们共同经历的危险也只是她成为陈国/军人之后需要面对的众多艰难之一,并不应该成为她心中这样难以割舍的存在。

  但或许就是因为那一声声“小应”,将原本还施加在她身上的那个“将军”身份暂时撇去,她才能在苏扶臣面前只做“小应”,有着“小应”本该有的脾气,而不需要多给自己套上其他责任的枷锁。

  “小应……”

  应归颜听见苏扶臣唤自己的瞬间就下意识地往后退,几乎又要站回一旁的阴影里。

  见她不知为何突然慌张起来,苏扶臣起身问道:“到底怎么了?你若真有难处,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全力帮你。”

  应归颜摇头,仍然垂着眼,听见窗外传来忽然猛烈的风声,她抬头去看,视线仿佛能穿过窗扇望见正在风中乱舞的飞雪。

  “晚上。”应归颜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稍稍停顿片刻,补充道,“没人的时候。”

  苏扶臣开始没有完全明白应归颜的意思,应归颜看着窗,他看着应归颜,直到应归颜终于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她眼底似有若无的笑意才让他豁然开朗。

  难以克制的笑容在苏扶臣清俊的脸上绽开,他本要上前,但还是顿住了脚步,朝应归颜揖道:“多谢。”

  应归颜看他朝自己作揖,再与他视线相触的那一刻,她的眼里也终于难掩笑意,道:“不觉得你这样很傻吗?”

  苏扶臣坦然,昂首之态颇为骄傲,道:“你觉得我傻?”

  应归颜抱臂看他,道:“我看是近墨者黑,叶长臻把你教坏了。”

  “非也。”苏扶臣道,“叶兄反倒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心间原如春风过境,花草漫山,只是再一想,如此喜悦只得在众人不知的夜下灯影中,在进入徽京之前,苏扶臣不免心头戚戚,只是不想破坏了这好不容易重新融洽的气氛,道:“于我而言是好事。”

  见他卖关子,应归颜便猜想他基本是不会说清楚了,就像上回在山里的那块大石头后那样。

  应归颜索性不去追问,视线落去桌上的书上头,问道:“你方才看了那么久的书,书上写的什么,很有意思吗?”

  苏扶臣摇头。

  应归颜不信,走去桌边将书拿起来一看,果真不是什么有趣的东西,她悻悻放下,又问道:“看了这么久的书,你不累吗?既然都梳洗过了,早点歇着吧。”

  看应归颜这就要走,苏扶臣失声道:“小应。”

  “嗯?”应归颜停下脚步,转身看他,“什么事?”

  “此时毫无倦意,还想再坐一会儿。”苏扶臣道。

  应归颜倒不扭捏,干脆坐去方才的凳子上,道:“那就坐一会儿。”

  苏扶臣原要坐回床边,只是才转身又觉得不好,转头看着正等自己落座的应归颜,他直接坐去她身边,道:“这样坐吧。”

  应归颜总是觉得今晚的苏扶臣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究竟奇怪在哪里,而她自己也是,竟然答应了他那样的请求,将宋嘉鱼的话抛去了脑后。

  只是晚上这一点点的时间,只做三公子面前的小应。

  应归颜在心底这样告诫自己,不曾发觉身边的苏扶臣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当她察觉时,只落得被他含笑相待的结局。

  不知是暖光烛火感染还是苏扶臣当真如此,应归颜觉得他今晚的目光除却温柔更添过去没有的热忱,绝非冒犯,与他向来待人接物时一样的从容雅致,即便热情也让人如沐春风。

  应归颜喜欢这样的苏扶臣,少了一板一眼的规矩和因为过分谦逊而产生的生分,此刻的他才更有人情味,与她而言更像朋友,或是不光是朋友。

  见应归颜笑容灿烂,苏扶臣问道:“何以这样高兴?”

  应归颜挑眉反问道:“你又为什么这么高兴?”

  有些愿望奢求不得,便只要能接近哪怕一分一毫都足以令人欣喜。

  应归颜没有拒绝他就足够让苏扶臣欣喜若狂,只是从来内敛温润如他,除了与她对坐,暗自欢喜,是做不出什么外放举动的。

  见苏扶臣摇头,应归颜暗道他又遮遮掩掩的,但也无伤大雅,她只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可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元将军,否则……”www.xiumb.com

  “我知道。”苏扶臣收敛笑意,顷刻间认真起来,看着应归颜道,“我也不愿让旁人认得小应。”

  唯恐自己一时情急,表露太过,苏扶臣又立即找补道:“我的意思是,得你为我破例,如此情义,我不敢辜负,一定保守秘密,这世上除天与地,便只有你我二人知。”

  应归颜这才满意,点头道:“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真就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我定不饶你。”

  说着,应归颜亮出了自己的拳头在苏扶臣面前动了几下。

  想起那日应归颜跟叶长臻动手的情景和后来叶长臻再三给自己的嘱咐,苏扶臣认真对应归颜道:“我知你只是有时冲动绝非莽撞,但叶兄临走时曾要我一定劝你,等进了徽京务必冷静处事。你千万要记得。”

  所有人提起徽京都这样一筹莫展,苏扶臣没有隐去叶长臻的名字,就是要通过他那个自小在徽京皇城中长大的荣王身份再次强调此行可能面临的种种困难,要应归颜小心行事。

  体会到苏扶臣的良苦用心,应归颜除却感谢还有莫可名状的喜悦,就像苏扶臣不同于别人的温柔,他每每给她的关心也仿佛众不同。

  应归颜无法说清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感受,甚至她有些享受来自苏扶臣的这一份在意,笑着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也是,要保护好自己。”

  分明只是一句叮嘱,不知为何却有诀别的意味,像是再不说,等他们真的站在徽京那个巨大的漩涡边时就会连这样一句话都来不及再说了。

  要保护好自己,要多为自己筹谋,要记得应归颜虽是陈国人,也盼望着他能顺利完成这次和谈,全身而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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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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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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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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