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她生硬地说。
“你有,”余川放柔了声音说,“阿宋,你有,我相信这就是我的神迹。”
“这个世上没有神迹。”
“你不就是吗?”
“可笑,当然不是。”
在这段对话中,阿宋始终没有看余川。镜头里的她是一个轮廓锋利的侧脸。
余川接着说,“可事实是,你来到了我身边,因为你,我的人生终于开始发亮发光。”语气显露狂热。
“你错了!”阿宋满脸怒容,豁然起身,“你现在在说什么?我是圣母玛利亚?大慈大悲观世音?不好意思我不是,我就只是我,我无心救赎任何人,你的人生好也好,坏也好,怎么都好,只是千万不要寄托在我这种人身上!”
“阿宋!”余川慌忙喊住她。
阿宋站定,不回头,“以前就当我是做好事好了,但做好事累人累己,今天开始我不想再做,你想要救赎,自己去找吧。”
阿宋推开门离去,教堂里倏地涌进一阵狂风。
祭台上烛火摇摇晃晃,终于,在流下一滴蜡泪过后,彻底熄灭。
这一场戏过后,段其锋下了个道死命令,把宋芙和蒋邵川在酒店住的房间调开了。
原本他们就住在彼此隔壁,调整位置之后甚至都不是同一层,坐个电梯下去还要走老远的路。
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为了后面的拍摄,让他们暂时保持点距离,哪怕是物理距离也不能含糊了。
说起这个的时候,他意味深长的,“我知道你们这个感情比较好,但是,是吧,我这人拍东西就比较事儿,你们多担待担待。”
他的自我评价也没错,跟他合作过的人都会或多或少地留下这么一个印象。
他对演员入戏的要求很高,单单技巧好在他这里是行不通的,他彻头彻尾地信奉“体验”,会不惜调动一切的外在因素去配合那个“体验”。
宋芙和蒋邵川也是慢慢地意识到这一点,并且终于知道为什么听说有些演员会觉得拍他的戏很“恐怖”,因为一旦压在角色上情绪重了,出戏就变得就很难。
当然,他们是无条件配合导演的工作习惯的,即使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房间再远都可以串门,但是既然段导让他们暂时保持距离,他们就会严格遵守这一准则。
更何况段其锋用那么微妙的语气强调他们感情好的时候,他们真是连眼神也不敢交换,心惊肉跳了好一阵子。
和宋芙被迫分开的第一个晚上,余川和阿宋关系急转直下的第一个晚上,蒋邵川难以入眠,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第二天,他呵欠连天地走进片场,只和宋芙在剧组众人走动的间隙里遥遥地对视了一眼,就各自投入准备工作,刻意不再牵挂对方。
戏外蒋邵川空空落落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戏内余川也是魂不守舍,恍恍惚惚。
那天阿宋在教堂说的话并不是一时的情绪,她是真的不打算再搭理余川。
这个转变非常坚决,不留一丝余地。
余川像曾经那样去夜里的桥洞底下找她,甚至会在看见她跟客人离开时跑上去,情绪很激动地把她拉住。
“阿宋!”
阿宋像是没有听见,不屑于回答,只是很用力地把她甩开。
但是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终于客人不耐烦了,猛地把余川向后一推,再一踹,阿宋漠然,并不阻止。
余川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在倒错的视野中看着阿宋头也不回地离开,越走越远。
这个镜头是倒转的,摇晃的,画外响着高跟鞋底踩在河滩的声音,杂乱沉闷,经过人为的放大,甚至显得有些刺耳。
此后余川不断尝试,阿宋始终不愿理睬。直到有天余川在阿宋家门外蹲守了整整一夜,阿宋一直到中午才踩着疲惫的步伐从客人那边回来,手里点着支烟。
在门边缩成一团瞌睡的余川听见脚步声,猛地跳起来,阿宋一皱眉,他就像做错了的小孩子,局促不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说不出来,一直以来,他和阿宋并没有非见不可的理由。
阿宋随手把烟蒂往地上一扔,往前走,高跟鞋踩灭了它。
她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打开了门,淡淡地说,“进来吧。”
走进去,余川看见房间里打包了一半的行李,愣住。
“你,你这是。”他艰难地转头看着阿宋。
阿宋说,“你也看见了,我打算走了,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走?”余川有一瞬间像是没有听懂,但很快就自我安慰般问道,“你要搬家?搬去哪里?我……”他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咬了咬嘴唇,才接着说,“我可以帮忙。”
阿宋好笑地看着他,“走,就是离开这个地方的意思,这也需要我额外解释吗?”
余川忽然沉默了,他就站在门边,不说话,不动,看着阿宋,眼眶慢慢变红。
阿宋不管他,自顾自往房间里走,从堆得乱七八糟的简易衣架里取下几件衣服,又在房间里四处走动,最后找出一个大纸袋,草草把那些衣服装好。
余川的眼神跟着她左晃晃,又晃晃,最后定住,因为阿宋拎着纸袋朝他走过来。
“之前给你买的衣服,正好,今天你带走吧。”阿宋把纸袋递过去。
余川不接。
阿宋说,“不要了?那我扔了?”xǐυmь.℃òm
余川还是不接。
阿宋叹口气,“就当留个纪念,不好吗?”
两人拉扯一阵,最后阿宋还是成功把纸袋挂到了余川手上。
余川紧紧握住纸袋提手,看着她一边脱衣服一边往里走,从床上一堆散乱的衣服里找出一条睡裙,正打算穿上。
“我走了,那我呢?”余川终于开口。
阿宋穿裙子的动作凝滞一瞬。不过很快,她就换好裙子,又点起支烟,在缭绕的烟雾中转头看余川,说,“我们两个又不是连体婴,难道我走了你还活不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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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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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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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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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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