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已经看见,无需想象,而是因为现在的他觉得宋芙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这不值得特别的关注。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蒋邵川看着宋芙,口吻里带着一点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央求。
宋芙没有回答,但牵过他的手把他拉进了门里。
房间里开了一盏床头灯,光线很暗。
蒋邵川落后宋芙一步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头发,他一小部分的侧脸,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搭了过去,牢牢地握住了宋芙正牵着他的那只手。
“是不是做噩梦了?”宋芙问。
蒋邵川在床上坐下,沉默地摇了摇头。
宋芙没再追问,而是摸了摸他的头发,更像是阿宋对待余川的方式,然后把他身上披的那件外套脱下来,放到一边,“那睡吧。”
蒋邵川掀开被子躺下,在宋芙也关灯上床之后,一点一点挪动身子,直到无缝隙地挨着他的手臂。
宋芙,或者阿宋近在迟尺的体温和呼吸声都让他的内心不再飘忽不定,他感到宁静,欢欣,动作由简单的倚靠改成缠绕,侧过身,勾住宋芙的手臂,把脸埋进了宋芙的肩膀。
语言的沟通不被此刻的他们所考虑,因为语言使角色和对象界限分明,而此刻的他们恰恰是糅杂的。
过了一会儿,宋芙把被蒋邵川抱住的手臂抽开,抬起,蒋邵川顺从地枕住了,以一个舒服的姿势。
两人相拥而眠,宋芙在蒋邵川的后背轻拍,然后自己也非常迅速地陷入那种温柔的频率中,眼皮沉重起来。
事实上,这一晚宋芙是失眠的,当然,那是在蒋邵川敲开她的房门之前。
蒋邵川在她身边躺下之后,她就困了,把蒋邵川抱进怀里之后,她就睡着了。
多么久违的亲密,她应该十分感慨,或为已经失去惆怅,或为失而复得喜悦,也应该还有更多的五味杂陈,不足为外人道。
可是,这些她没有顾得上,她只是像很多个很累很困然后终于沾到枕头的夜晚,一下子就睡着了。
第二天小助理没有在蒋邵川的房间里找到自己的老板,打电话发现老板的手机就扔在枕头底下。
他万分惊恐,冲出房门,正好碰见向辉恍惚着从隔壁房间退出来。
“辉哥你还好吗!”小助理咋呼起来,“朱老师还好吗!我家蒋哥不见了!”
向辉迟钝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指指自己身后的房门,“在这,还没起床,先别进去。”
“啊?”小助理很迷惑,看看房间号,确认自己没有走错之后,大剌剌地说,“怎么会在宋老——唔唔唔!”
他的嗓门太大了,向辉莫名地心虚,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先去买早点吧,走,咱俩一起去!”
刚才走进房间,看见老板对自己“嘘”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小声点”的时候,向辉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
17年?18年?19年?那会儿这样的一幕很常见,向辉有时候都不知道蒋邵川是什么时候来的,总之大清早一踏进宋芙房门就这样了,他后来已经十分习惯。
把小助理强行掳上电梯之后他忍不住问,“今天到底几几年几月几号啊?”
小助理无语,“你是不是还在做梦?”
向辉想了想,也不是没有可能,于是用力在自己手背掐了一下。
嘶,还是挺疼的。
那之后的好几天蒋邵川都是在宋芙房间里睡的,宋芙还很慷慨地把自己的女式睡衣分给他穿,就像阿宋给余川挑衣服一样。
蒋邵川依然会以余川的视角做梦,但是醒来之后看见梦里的阿宋躺在自己身边,就可以很快地再度入睡,没有任何的不安心。
他对宋芙的称呼也彻底变成了阿宋,不是曾经带着些调侃意味的阿宋姐姐,而是阿宋。他喊阿宋,阿宋,宋芙都会无比自然地回应他。
戏里,余川和阿宋的联系越来越紧密,戏外,蒋邵川和宋芙也似乎更加形影不离,而与这样的变化相对应的,是蒋邵川在片场愈加密集的沉默了。
宋芙,她似乎不大想和别人做过多的沟通,就像余川逐渐把自己的整个世界都系在阿宋身上。
这样的状态对于拍摄本身是好的,但是在旁人看来却充斥着一种难言的、令人胆战心惊的危险。
一个星期之后,这段没有详细剧情和分镜,纯靠演员和导演的想象完成的拍摄结束,时间就正好卡在蒋邵川回西安的假期之前。
这七天不是仅仅只有七天,一百六十八个小时,因为空间的半封闭,情绪的巨大投入,人对时间的感知发生了变化,七天在阿宋的那个小房间里被拉伸,不断地拉伸,变得好似有几个月那么长。
蒋邵川回家的假是提前请好的,因为他要回西安去祭奠叶楚楚的父亲。
三天的时间不算太长,请假的时候段其锋很爽快就答应了,但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忽然有一点不舍得,不是不舍得时间,而是不舍得蒋邵川当下的那个状态。Χiυmъ.cοΜ
段其锋看得出来,这七天自由发挥的拍摄方式最大程度地激发了演员和角色,以及两位主演之间的化学反应,而这段拍摄能有这么好的效果,他在之前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如果,现在顺着两个演员的这个状态继续往下拍,那后续的拍摄应该都能顺利,但是现在蒋邵川必须要离开片场几天了,“很重要的长辈的忌日”,他确实不能那么没人性地去阻止人家。
怎么办。
段其锋思考了好一阵子,最后的决定是最好不要让余川和阿宋分开。
现在的余川有一大半是由阿宋是成就的,他依赖阿宋,也许,让蒋邵川和宋芙一直待在一起,就能把现在的余川留住。
也不一定,但总之消散的部分越少越好吧。关于演员与演员,演员与角色的关系,他的视角总会带点浪漫的色彩,尽管那种浪漫其实有一点点的残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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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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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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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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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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