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每月一碗药喝下去,燕然其实已经产生了抗体,即便疼,咬牙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可不知为何,这次不但疼得格外厉害,时间也特别的久。
燕然感觉自己整个人差点驾鹤西去。
早上连床都下不来了,脸色惨白如纸,迷迷糊糊地被喂了几口粥,一睡就是一上午。
等她饥肠辘辘,腹中又发出抗议的声响时,突然觉得唇边一热。
温热的甜水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流入口中,她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咽下去了。
燕然睁开眼,却发觉床边的人并非碧玺,而是张清新俊逸的脸,朝她温和地笑着。
隋光霁柔声道:“你现在气虚无力,这是一些滋补草药炖的参汤,喝下去可以快些恢复体力。”
燕然昨晚嘶吼了半宿,此时嗓子很痛,仿佛生吞了半斤沙子似的,咽喉有异物感。
她轻咳了一声,目光四处看,不见碧玺的身影。
隋光霁猜到她心中所想,解释道:“你的婢女这几日应该累坏了,我刚刚看她趴在桌上,似乎睡着了,就没有惊醒她,端着参汤直接来喂你,凉了就不好喝了。”
燕然看他手里的碗,“这是……你炖的?”
隋光霁点头,“早上的粥你没吃几口,可能是味道不好,我在参汤里加了一些糖蜜水,这个好喝吗?”
原来连早上的粥也是他做的。
燕然微叹一声,“太麻烦你了。”
“左邻右舍住着,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以后我若病了,还得劳你受累,无须客气。”他好看的眉眼里倒映着燕然的身影,温和地朝她笑着,让她不要有任何负担。
隋光霁又盛了一勺参汤,放在唇边吹了吹,小心的递到燕然的嘴边,“再喝一点,可以快些恢复。”
燕然舔了舔唇,不好驳了他的一番心意,尽管那味道真的有些怪……
她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好。”
隋光霁将碗放在一旁的桌上,探身上前,将她上身扶起来一些,用枕头垫在腰后,让她可以靠着舒服一点。
便就在这个当口,门口无声无息站了个人,瞧见隋光霁抱着燕然,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你们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两人同时抬头看过去,整齐划一的动作,两张几乎快贴在一起的脸,让宁淮苏觉得非常刺眼。
“殿下?”
宁淮苏来得太突然了,燕然心底一点准备都没有。
想到自己此刻头没梳脸没洗,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本就有些无措,顿时觉得没脸见人了,恨不得掀起被子捂在头上。
不过隋光霁还在这,表现得太过异常反而惹人生疑。
燕然强忍下心底的震动,将脸扭开了。
即便如此,敏锐如隋光霁,仍旧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他目光看了看宁淮苏,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脸色白里透着红的燕然。
隋光霁扶她靠稳,又扯过被子盖在燕然的身上,将拿参汤端起来递给燕然,“先喝了吧。”
做完了这些,他才直起身,面向宁淮苏,“深居简出的容王,今日怎么有空光临质子的居所?”
“本王要去何处,需要向你通禀?”宁淮苏面带寒霜,语气实在算不得友好,甚至带着敌意。
隋光霁向来温文尔雅,此刻却也锋芒毕露,“容王要去何处是你的自由,我与阿然在做什么,你也管不着,对吧?”
呵,阿然……叫得真是亲切。
在此之前,宁淮苏尚且以为,除了为她诊过脉的石伯,就只有宁徽月和宁无恙知道她的秘密。可看这流坡质子对她的态度,似乎远不止……
原来,这么多人都知道了,只有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此刻又被投进一颗巨石,翻起惊涛骇浪——这次是气的。
宁淮苏咬着后槽牙,锐利的目光看向床头。
那位满眼心虚,脸几乎都要埋在了碗里,目不斜视地咕咚咕咚的往下灌着汤水。都喝光了,碗还在脸上叩着。wWW.ΧìǔΜЬ.CǒΜ
突然,隋光霁横着移了一步,挡住了宁淮苏的视线。
“阿然身体有恙,容王若无事,还请回吧,她需要好好休息。”
“你在命令本王?”
“不敢。容王大病未愈,还是回去好生静养,若是在此有个好歹,我和阿然担不起这个责任……”
“光霁兄。”
身后传来燕然沙哑的声音。
隋光霁回头看她,燕然将喝光了的碗递过来,“多谢你熬的甜水参汤,我已经好多了。殿下鲜少光顾寒舍,此时前来,必然是有事要说……”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显而易见,是对他下了逐客令。
隋光霁定定的望着她,只觉得心头微微一窒,有些呼吸不畅。
不过,他不想让她为难,便顺势接过了空碗,点点头,“好,你喜欢喝,我这就回去再熬一些,晚上给你送过来。”
“……多谢。”
隋光霁与宁淮苏擦肩时,视线在他脸上一扫而过。他虽然没有过多的表情,但盯着燕然看的目光却不简单,隋光霁心底起了疑惑,宁淮苏,到底知道多少?
隋光霁前脚踏出门外,咣的一声,门就被关上了。
隋光霁眉头一皱,压下了回头的冲动,攥紧了拳头,大步离开。
——
门一关,屋里的光线瞬间就暗了。
燕然无意识的扣着自己的指甲,眼角余光看到门口的人还站在那,背对着她,半天没动。
咔——
忽然,传来门栓被插上的声音。
燕然心头猛地一跳,忐忑不安的看过去。
大白天的,锁门是什么意思?
宁淮苏摘下了身上的外袍,随手扔到了一旁的屏风上,他缓缓转过来,颀长的身影感带着强势的压迫感,眸色深沉,大步朝她逼近。
燕然心跳如雷,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手指都被搓红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宁淮苏在床边坐了下来,忽然抬起手,燕然下意识的闭眼缩脖子,朝旁边躲了一下。
宁淮苏长眉一凝,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又将她的脑袋正了过来,一副心情不愉的模样:“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锁门,脱衣服,又朝她伸手……总该不是想非礼她。
她卧病在床,他也不至于没有人性的把她摁在床上揍一顿——如果瞒着他女儿身算是一个理由的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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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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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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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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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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