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燕然蓦地一抬眼,便和上座里的男人四目相对。他一身明黄长袍衬得面如白玉,俊美无俦,黑眸深沉莫测,淡淡地凝视着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燕然心中大喜,不自禁地上前两步,甚至忘记了用敬语。
宁淮苏若不在,今日事情怕是要难办,稍有差池,她很可能就落得两面不是人的地步。可他既在,燕然顿时生出一种乾坤既定,谁也不能奈我何的坦然安心之感。
看她吃惊的样子,翟公公心里有点得意,若非太子在场,轮不到他开口,定要好好质问他一番。
昏黄的烛光映得他眸色暗沉,慵懒地靠在座椅里,不答反问,“王世子一日三次登门拜访,可是有要事?”
话落,目光扫了一眼他手中的盒子,“送我的?”
“有事,有大事。”魏峥上前接过了燕然手中的盒子,她继续道:“这里面是……”
“启禀太子!大皇子带着督查府的人闯进来了,声称接到密报,太子私铸传国印玺,意图不轨。”
“私铸印玺?”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燕然,以及她带来的那个盒子。
燕然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话还没说上一句完整的。
“督查大人还不速速将这些叛贼全都捉拿起来,送到父皇面前伏法认罪!封住各个入口,一只老鼠都不许放过!”
随着一声声大喝,正厅之内瞬间涌入了一群带刀侍卫,将这里团团围住。
这场面多少有点震撼,那些侍卫手里的刀锋亮得刺眼,生怕一个不慎割到自己,燕然不自禁的朝她的盟友走去,却被魏峥扔回来的黑布盒子阻住了脚步。
这家伙力气可真不小,燕然接的时候撞到了胸口,朝后踉跄了好几步,差点就跌倒了。
宁垣手持佩剑,他就像一只胜利在望的花孔雀,傲然仰首,用鼻孔藐视所有对手。结果一进门,对上稳坐泰山,似笑非笑迎视他的宁淮苏,差点被空气呛死。
“你不是身在蜀王府!何时回来的?”
“孤在这,让大皇兄很失望吧?”宁淮苏意味深长地笑了。
今日蜀王府之行,一早宁淮苏就察觉出不对。
一向酒量不佳的蜀王席宴上却频繁劝酒,并在他喝了许多之后,未经他的允许,擅自派人给宫里送信,称他今夜要宿在了蜀王府,甚至还请出了尚未出阁的女儿前来作伴。
宁淮苏并非不近女色,只是他对自己的枕边人格外挑剔罢了。
倘若蜀王再谨慎一些,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与晁央宫的人通信,或许他就相信了蜀王热情将他留下,是打着将女儿嫁入东宫的算盘。
一个徒有封号的外姓王爷,承蒙圣恩,才能在上京城内留一席之地,竟也妄想掺和进皇权争斗,只能说他不自量力。
东宫有一条密道连着外面,宫门落锁自然困不住他。
此刻看着宁垣精彩的脸色,宁淮苏脸上泛起冷笑。
宁垣脸色变了又变,眯着眼扫了一眼燕然怀中之物,立即压下了心底不安,冷哼一声,“七皇弟在这正好,省的督查府的人去蜀王府缉拿,声势浩大,闹得民心不安。”
太子都不叫了,直称他七皇弟了,宁淮苏无声地笑了笑,“大皇兄过于自信了。”
霍予掌控刑法,皇子犯法亦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然而这东宫里的人可不是一般的皇子,那是未来要继承大统的储君,即便真的犯了法,没有皇帝的指令,任何人也不能擅自闯入搜查……
大皇子以一家妻儿老小性命相逼,坚持要先斩后奏,可真的闯了进来,却见太子不慌不忙地坐在那,顿时觉得要坏菜。
霍予抹了一把额头虚汗,紧张地道:“太子,太子……殿下可知,私铸信印是谋逆大罪,您若是知法犯法……”
“霍大人掌管刑狱多年,手中审过的大小案件即便没有过万也有上千,怎么还犯这种低级错误?”
宁淮苏站了起来,身上自带上位者的权势威压,缓缓朝前走去,“连个村镇捕快都知道捉贼要捉赃,霍大人与大皇兄口空白牙就想诬陷孤吗?拿出证据来。”
霍予汗如雨下,证据,证据……他看向大皇子。
“证据在这!”宁垣大步走向燕然,一把就要夺过她手中的黑布盒子。
燕然死死抱住不撒手,“大皇子干什么!这盒子封得严严实实,你张口就说这是证据,什么证据?你是能未卜先知?还是有透视眼?”
宁垣眼神阴冷地警告,“燕云亭,你别不知好歹。”
“不给,这是本王要送给太子的礼物!凭什么要给你——呀!”话音未落,宁垣暴躁病发,拔剑朝她头顶砍来,吓得燕然心头一颤。
好在魏峥及时伸以援手,挥剑帮她挡了一下。
“大胆,连本殿的剑你也敢挡,找死!”宁垣怒不可遏。
燕然弯腰躲过两道剑芒,飞快地朝宁淮苏跑去。
却就在这时,斜下里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燕然的胳膊,试图夺走她手中的黑布盒子。
燕然反应很快,可她力气小,根本扯不过尤倾。两人拉扯间黑布破碎,四方盒子摔在地上,骨碌碌滚出来一枚金灿灿的大萝卜,萝卜缨子还翠绿新鲜……
燕然僵在当场,东西怎么不一样了?
宁垣也傻眼了,他花大价钱铸出来的传国印玺呢?
修长的手指捏起金箔裹着的萝卜,放在手心里颠了颠,好笑地望向了燕然,“这就是你送给孤的礼物吗?”
“……”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宁垣慌了,他眼看着郦王世子走进了东宫,前后不过数息之间,他不可能有机会调包!琇書蛧
大事将成,他决不允许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变故。宁垣心思电转,即便真的被掉了包,那东西也一定还没离开东宫。
宁垣急声厉喝,“来人,给本殿搜!印玺一定还在!”
“大皇兄。”宁淮苏声音冷了下来,“倘若你此时收手,孤尚可念在兄弟之情放你一马。但你若执意诬陷,无令擅搜东宫,今日便是父皇在,也护不下你。”
宁垣咬紧牙根,恶狠狠地道,“搜!”
侍卫应声四散,很快,福寿扯着一个小太监的衣领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黑布盒子,他眼中难藏激动,“殿下,找到了。这个小太监试图将其带出东宫,幸好属下守在外面及时截下!”
宁淮苏眉头微皱,其他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燕然暗暗吞了口口水——到底还有几个黑布盒子?
宁垣环顾所有人的表情,瞬间又立了起来,仰天狂笑,“宁淮苏啊宁淮苏,今日天要灭你!”
盒子在万众瞩目中被打开,里面没有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的传国印玺,只有一枚切面歪歪扭扭,呈不规则波浪形的金砖块。
上面还带着一丝未干的血迹。
宁淮苏眸光微动,看向了躲在角落里,一脸压抑不住兴奋,眼珠子直勾勾恨不得贴在宁垣脸上的小少年。
他唇角微扬,发出一声轻得几乎察觉不到的笑声。
宁垣的眼睛已经睁到了最大,仍是不敢置信,一把夺过那金砖上下翻看。是精金不错,只是被切头去尾,变得毫无价值了……
金砖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亦如宁垣此刻的心情,沉入了谷底。
完了,什么都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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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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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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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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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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