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有过类似的想法,但是听到这些话从言老夫人嘴里说出。
还是难以置信,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先皇到底是有多恨太后,才能做出这么杀人诛心的事。
就算换了孩子,告诉了太后,为何又要告诉当今的圣上。
前人造的孽,竟要拉着那么多无辜的人,尝尽他们留下的苦果。李离又做错了什么,大夫人又做错了什么?
只因着他们是太后所出,所以就要尝尽人间的苦楚。
扶桑有些不敢问,大夫人是怎么样寻到的,又是在哪里寻到的,其中又遭受了哪些苦难。
先皇既然能对当今圣上告知了身世,那就不可能让太后所出的公主,能够有什么好日子过。
而今看来,曾经他们对大夫人的误解,是有多偏执。
这些错,本就不是她的,为了别人的争斗,她的这一生也只能用凄苦来形容。
本是那身份贵重的嫡公主,最后却要披着别人的皮,苟活在这世间。
未经他人苦,就莫劝他人善。
且着大夫人的命运,从始至终都由不得她自己,就连着进万府,可能也只是皇上和太后博弈的结果。
听着老夫人话里的意思,为了他们的争斗,万望川的爹娘,都为此丧了命。
这又岂是万府自身的意思。
生,不由己;死,亦不由己。
未窥事情全貌,还真是不该对任何人,下了准确判断。
就在这时,屋子的门被扣响。
暮秋走了进来,行了礼,“老夫人,少夫人,离王府的马车在巷子里等着,说是离王爷要找少夫人说几句话。”
扶桑的脸色变了变。
“去吧,今日一见,不知再见何时,又是何种境地身份。”言老夫人拍了拍扶桑的胳膊。
这种时候,她也没有必要拦着。
而且她耳不聋眼不瞎,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离王和自家的孙媳的确是没有什么,也就是小时候的那些情谊。
并未逾越了规矩。
再说了,万一离王爷成事,那就是以后的天子,总不能他要召人见面,言老夫人还拦得住。
扶桑“嗯”了一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那我去去就回。”
说了和万望川同样的话。
这时也顾不得那些个规矩了,李离这一去也不知道结局如何,想要再见面,就如言老夫人所说,可能就比登天还要难。
总归是要见见的。
扶桑带着暮秋,到了万府的背巷里。
一辆很不起眼的马车,连着离王府的牌子都没挂出来,想来是为了保护万府,掩人耳目提前就准备好的。
云舟看到扶桑,赶紧迎了上来,“夫人和王爷尽量挑重点讲,五皇子已经出了府门了。”
点了一下头,扶桑就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弯腰走了进去。
李离还伸手扶了她一把。
她也没有扭捏,顺势坐到了他的右手边。
见他对自己笑着,扶桑的一颗心也就沉稳了许多,“王爷能这般坦然,想来是有几分把握。”
李离笑道:“把握不把握的,到了这个时候,也就做不了数了,只有等进了宫,才知道从前估计的那几分把握,到底能不能成。”
“王爷这时候来找扶桑,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没有时辰浪费在拐弯抹角上,扶桑直奔主题。
李离犹豫地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宫外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宫内的事想来万望川,早早的也就布置好了。我就是来看看你,和你告个别。”
扶桑有些意外,“扶桑知道了,希望王爷能心想事成。”
没有过多的言辞,扶桑已经表达了自己最真挚的祝福。
忽而又想到了他的亲事,又淡淡地笑道:“王爷成事之后,可要记得先前我们说的王妃,还是就选那一位吧,应该是个知王爷冷暖的姑娘。”
李离的心里也是安稳了不少。
他走来的这一路,不管扶桑是否嫁人,在关键的时候,总要听听她讲得,他才能觉得更有把握。
她还能和自己说王妃的事,那就是对他有几分信心。
李离要求的也不多,不管未来如何,眼下扶桑并没有因为成亲,就和自己生分了。
“好,我知晓了。”
他的语气带着不常有的温度,“先前上朝,万望川说事成之后,他想归隐山野,当时本王没有答应他。是想着到了今日,来亲口允诺给你,要是你愿意和他去那避世的地方,就和他去吧。
这些年为了我的事,你已经做得够多了,若是不问世事是你的心愿,我不会拦着。可我也想着,每逢个两三年,你们能回京都来看看。”
话说到这儿,扶桑也是心存感激。
为了成全她,李离终究是割舍了对她所有的私情。
但是她也知道,在李离的心中,始终还是为她留了一点位置。
这么多年,能让身份贵重的离王爷,如此对自己,扶桑也觉得很值得。
也许是气氛到了这儿。
扶桑伸手帮他把外髦披上,打好绳结,就如小时候对他那样,“小九儿知道了,今日在此一别,他日再见在外人面前,我们就是君臣,但是王爷始终要记得,小九儿从小就把你看作亲人。
不管你坐在什么位置上,小九儿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你过得好,过得开心。前尘往事就让它们随着今日的刀起刀落,都挥洒到泥土里。”
说着说着,扶桑就有些哽咽,“还有王爷日后要待太后娘娘好些,娘娘对王爷那般,也是有她老人家的苦衷。比起当今的那位,太后对你才是爱到了骨子里,王爷痛一分,那娘娘肯定就要痛上七分八分。”
若不是从言老夫人那里,听说了往事。
扶桑也不会这样认为。
先前她还不认同,伤害一个人,其实就在保护一个人。
眼下才明白,太后对李离的伤害,则是隐忍到极致的疼爱。
扶桑拍了一下,他的衣襟上没有的灰尘,“时辰差不多了,王爷该起程了,扶桑就在此和王爷拜别。”
话说完,扶桑顺势跪到了马车上,朝着李离叩头。
亦如在蜀州和他作别那样。
只是今日这样的君臣礼,她当着李离的面做了,算是对他最好的祝福。
有些话,不用说出口。
李离定然是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没有出声拦住她。
三跪九叩。
李离把扶桑从地上扶了起来,眼底有些湿润,“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话说完了,那扶桑就先下去了,不耽搁王爷的正事。”
扶桑掀开帘子,就准备要走。
“小九儿,你可否还如从前一般,唤我一声离哥哥。”
李离的语气里,带着很强烈的不舍。
虽然已经放下,但是无数个夜不能寐的日子,他都会想如果当初留在蜀州不回京都,那样的日子会不会更是自己想要的。
今日一别,再见面他们只能是君臣,这声离哥哥,李离思念了许多年。
此刻若不让扶桑再叫一次,事成之后就再无机会。
扶桑愣了一下,回身朝着李离灿烂真诚地笑着,“离哥哥。”
亦如小时候,那般清脆地叫了一声。
而后,扶桑立刻下了马车。
心里还是有些感伤。
她明白,李离亦明白,这一声便是这一世了。
这才算是真正的内心的告别,不管他日是否还能再见,从前的那些岁月和情谊,都将随着这声离哥哥,被他们都收进心底。琇書網
不再对任何人提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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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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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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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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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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