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冲刷过后,空气里带着厚厚的泥土味,混杂着血腥味钻入扶桑的鼻翼。
昨夜的一场闹剧,雨水是怎么也冲刷不掉的。
大批禁军团团将王府围住。
远远的扶桑看见万望川一个纵身跃下了马,然后快步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
在看到扶桑的那一刻,他沉沉地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就好!”
扶桑朝着他笑着,万望川能来就说明李离肯定是安全的。
回头看了看站在院中六亲王府的人。
当刀刺着她的脖子时,只顾着想要说服三皇子,没有感到害怕,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她反而心里有些害怕了。
万望川带来的人很快就控制住了三皇子。
当三皇子被押着从她身边路过时,扶桑朝着万望川说道:“还请将军帮三皇子在面前讲讲话。”
三皇子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们二人。
扶桑叹气,道:“三皇子没有为难我们,他也知道他做错了。”
万望川侧头瞥了一眼三皇子,又转过头盯着扶桑的脖子。
扶桑紧张地用手遮住了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朝着他摇了摇头。
虽然扶桑受伤,放在平日里在皇帝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可是今日如果让皇上知道三皇子在六亲王府动了武,说不定这点小事就会成为压死三皇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万望川的眼里怒意四起,声音严肃地说着:“我知道了。”
他挥了挥手,禁军就押着三皇子出了府。
三皇子离开时没有一点反抗,也没有一点悔恨。
就因此,扶桑也从心里对他产生一些敬佩之情,至少三皇子还是个坦荡荡的人,能够坦然接受自己的失败。
成者王,败者寇!
三皇子的气度依然还在。
“既然你有意要帮帮三皇子开脱,那你这伤我就让其他的大夫来给你看看,随行的太医就通传进来了!”万望川用手扒开她的手,仔细地检查了她的伤口。
六亲王府的人都在,扶桑也不想和万望川表现得太过亲密。
敷衍地应着,轻轻咳嗽一声,“万将军,我姑父他们还在呢!”
说完,扶桑就见万望川直接迈过她,朝着六亲王大步走去。
“望川来迟了,让六亲王和王妃、世子受惊了!”万望川的腰弯着,头低着。
六亲王点了点头,“万小将军来得正是时候。”
“今日,望川还有一事相求!”万望川突然话锋一转。
扶桑听到他的话,不由得心头一紧。
就听他接着说道:“前些日子,六亲王说九姑娘的亲事要由王妃答应,今日望川就冒昧求得王妃的同意。”
六亲王和李承璟的眼神投向了扶桑,显然还是想要最后征求一下她自己的意思。
看着万望川的背影,扶桑点了点头。
不管如何,万望川都信守了他的诺言,而她现在肯定做不出过河拆桥的事。
说句不好听的,他那也是拿着命来帮他们的。
“万小将军既然这么有诚意,那就找了媒婆去孟府吧。”六亲王的语气里有些无奈。
得了六亲王的同意,万望川行礼告辞。
他走到扶桑的身边,小声地说道:“放心吧!离王没事不过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就在门外的马车里,等我走了你去看看他吧。”
扶桑的目光落在了万望川的脸上。
他有些苦涩的笑着:“你别这样看着我,作为男人我也很小气,今日就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
说完,万望川一声令下,禁军就整齐地离开了。
万望川前脚刚走,扶桑就出了六亲王府。
看着空旷的巷道里,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安安静静地停在那里。
云舟站在旁边,看到了她,“九姑娘!”
扶桑微笑颔首,走向马车的脚步似有千斤重。
云舟很贴心地把她扶上了马车。
车帘掀开,李离端端正正地坐在里面,朝着她笑着。
一夜之间,他的眉宇间又沉稳了不少。
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蹙起的眉头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不过只是十日未见,扶桑却感觉已经悠悠走过一生,“王爷可都顺利?”
李离伸出手,很平静地说道:“都挺顺利。”
扶桑知道他受了伤,所以没有把手放在他的手里,而是自己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万将军说王爷受了伤,可严重?”
李离的手在空中愣了许久,听到扶桑的话才下意识地把手藏在了身后。
一身苍茫之色的锦衣,胳膊和腹部都浸染了些许的血渍,但是李离还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受伤,“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在扶桑低头的瞬间,李离看到了她脖子上有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他抬起身子,用手把她的衣领拉开了一些,有些紧张地问道:“你怎么受伤了,万望川刚才不是说三皇子没有动手吗?”
李离凑过来的时候,扶桑看到了他腹部衣服上的血迹,赶紧伸出手把他按回到座位里,“三皇子只是吓吓我,没有真要下手,倒是你这伤可不像你说的那般不碍事。”
“万望川的手下刺的,只是看上去吓人些。”看到她的担忧,李离又有些生气地说道:“你若不信可以等万望川交了差问问他。”
扶桑一愣。
李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些,现在的扶桑和他已经不再有关系。
这次遇到事情,她用她的亲事来帮他,那下次呢?
如果还有下一次,是不是他还要用她的命来完成自己的目的?
李离看着她担忧自己,不由得心头一酸,眼眶也有些涩涩的。
“以后遇到什么事,都要找人商量商量,不要老是一个人做主。”
李离见她低着头,伸出手想要像以前那样摸摸她的头,可是在快要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又把手收了回来。
“外面的事有很多人可以去做,你只要保护好自己,这样我们所有人才会心里好受点。”
扶桑低着头,她明白这是李离在和她告别。
真正的告别!
今日之后,再见面,他是离王,而她只是孟家的九姑娘。
泪水猝然在眼眶里打转,扶桑哽咽地应着:“王爷以后也要保重自己,切莫意气用事。想想三皇子,王爷以后要走的路只比他更长,更凶险,没有绝对的胜算,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
李离最后还是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知道了,怎么和小时候一样啰嗦。”
停顿了许久,他才接着说道:“他日你和万望川成亲,本王就不去了。不过送给你的宅子就是送给你的,你好好的留着,以后如果万府有人欺负你,你也好有个避难的地方。”
扶桑抬起头,朝着他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扶桑就谢谢王爷了!”
他看向她的眼神充斥着无奈和悲伤,“小九儿,可否最后叫我一次离哥哥?”
她帮他整理了一下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又帮他扯了扯有些褶皱的衣服。
从现在开始,她要学会割舍心中的不舍,即使有一天和万望川闹翻了脸,她也不想因为她而影响他。
扶桑又仔细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朝着他说道:“王爷天色不早了,您身上还有伤,该早点回府才是。扶桑就先下车,不耽搁王爷了。”
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神,扶桑匆忙起身行礼下了马车。m.χIùmЬ.CǒM
云舟着急地在她身后喊道:“九姑娘,要不要送你回孟府?”
扶桑挺直背,头也不回地朝着云舟说道:“云舟,照顾好你家王爷!”
生亦别离,死亦别离。
孟扶桑,你不是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吗?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可为何一颗心会如此的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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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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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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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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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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