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刻,孟扶桑被皇帝赐了一杯毒酒,她死了,现在她又活了,而且她又回到了小时候。
孟扶桑分不清前世的一切,是否只是枕上的黄粱一梦?
如果只是梦,为何又这么真切,她上一世也同此时一样,不到六岁,和家人坐着马车,在这样的山间走过,摇摇晃晃半月之后,便会到达父亲即将赴任的梅山县。
到现在,扶桑还记得,在颠簸山路上的半个多月,坐着马车摇得身子骨都要散架的感觉。
而梅山县,就是他们一家悲剧的开始。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深秋山谷里的风,夹杂着稀松细小的雪粒,吹得孟扶桑的小脸,有些生疼。
她看着被冻得有些发红的小小的手,感觉并不真切,胸中还带着沉沉的压抑。
对于上辈子的事,她无计可施,亦觉得无人可讲。
对于前世孩童时的记忆,孟扶桑已经有些模糊。
她只记得父亲,在到任梅山县后不到两年,在一起山贼案中犯了大错,被判了杀头,母亲因此而郁郁寡欢,不到半年也就抛下他们兄妹四人随父亲而去。
兄妹四人自此便由家里其他亲人收养,天各一方,最后三哥战死沙场,四姐魂消大漠,八哥成宣武门外的刀下魂,而扶桑被御赐一杯毒酒,丧命殿外。
看着马车外休整的家人,孟扶桑忧心忡忡,对于那些即将发生之事,她不能就这般坐以待毙,她该要做些什么。
可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小小的身体,一双小小的手,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太小了,不到六岁的年纪,讲的话大概都没有人会认真听,即便她所讲的都是事实,大人们大概也会以为她是睡迷糊了,讲的呓语。
随着太阳西斜,山风愈加呼啸和冷冽,胸中的烦闷更甚,扶桑低头咳嗽起来。
“小九,怎么又咳嗽了?是不是着凉还未好?”
三哥孟玄英,从小河边跑到马车前,登上马车,关切地问道。
“没事。”扶桑忍住嗑,低低地回了一声。
“你看这山风多猛,来我们把帘子放下,你着凉还未痊愈,可别再让这山风吹坏了身子。”
孟玄英的语气里带着关切和讨好,对这个未足六岁,比自己小七岁的妹妹,他可是疼爱万分,扶桑难受,他也跟着难受。
三天前的夜里,小九着凉发烧,一度烧得她有些迷迷糊糊。
这深山之中,既找不到大夫,又凑不齐草药。
李玄英和家人担惊害怕了几日,生怕小九出什么意外。
好在今晨,她的烧退了下去,人也清醒了,只是清醒后,这个小九和之前又不太一样。
生病之前的小九,可是家里最调皮的孩子,也是最无忧无虑的孩子。
今日观察许久,孟玄英就觉得,眼前的小九怎么看,都是眉间带着淡淡的愁,也不知道小小年纪有什么可愁?
一定是那热病还未好全,身子不适,过几日,兴许就能恢复原样,不过这般安静的小九,可真是让孟玄英有些担忧。
“小九,小九,你看我捉到什么了?”
马车前面的帘子,被八哥孟应钟猛然掀开,然后他那张圆圆的脸,就突现在马车里两人的眼前,还极其狼狈地伸进来一只胳膊,手里正提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螃蟹。
扶桑看着八哥孟应钟,这个和自己一同长在姑父家的哥哥,此刻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还是一如当初那么可爱,长大后的八哥,可是气宇轩昂,风华绝代。
上一世她还未出嫁前,在六亲王府见过成群的姑娘,整日在府门前翘首以盼,只为见孟家八公子一面,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日宣武门外的刑场,虽他们相距甚远,但扶桑仿佛看到八哥在走上刑场的那一刻,也曾看向了站在城楼上的她,那便是双生子的心灵相通吗?
现在他依然好好地活在自己的面前,扶桑的心被莫名地揪了一下,疼得她眼中不自觉地滚出几滴豆大的泪珠。
“九妹,九妹你别哭呀,你若是害怕这螃蟹,我扔了便是!”
孟应钟以为是自己手里的螃蟹吓着了小九,趴着身子就把胳膊朝外一扬,将那过分活泼的小螃蟹扔得老远。
他爬上马车,坐在了扶桑的另一边,用手轻轻拍着小九的背,奶声奶气地说道:“都怪八哥不好,看你闷闷不乐一整天,想着逗你开心,以为你会喜欢那个小东西,没成想却吓着你了。”
“小九不哭,都怪你八哥不好,他若下次再敢如此吓你,我便讲给阿爹,让阿爹拿着棍子,追着他满院子跑。”
三哥用手轻轻地擦拭着,扶桑眼角的眼泪,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心疼地看着扶桑。
扶桑有片刻失神,上一世她和三哥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在爹娘去世后,三哥便被大伯家收养,后来再听到他的消息,便是他几度驰骋沙场,最终却战死沙场。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三哥英姿飒爽地在沙场歼敌的样子,可是怎么也不清,三哥的脸到底长什么模样。
一想起上辈子,扶桑就胸中压抑。
她伸出胳膊,短短的臂膀,一边抓住三哥手臂,一边搂住八哥的肩。
扶桑的头,就搭在胳膊和肩平行相汇的地方,暖暖的,刚才山风吹过的寒意慢慢消退,她略带哭腔地说道:“有哥哥们在,小九真幸福。”
“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还哭上了,快把眼泪都擦擦,我和娘给大家做了点吃食,趁热吃吃。”
扶桑抬头,便看到姐姐孟应月,掀开帘子屈身进来,丫头跟在孟应月的身后,站在马车下,递给她一些吃食进来。
“阿娘说,外面冷,小九这病还没好利索,就让我们陪着她在这马车里吃。”
扶桑看着姐姐孟应月,快要止不住的哭声,突然更甚了。
上一世,父亲走后,母亲便没了照顾他们兄妹几人的心思,在被接入亲王府前,姐姐就像母亲一样,保护她,照顾她。
姐姐后来被皇帝李津指了婚,嫁给漠北王爷府,体弱多病的姐姐还未到达漠北,便魂消大漠了。
听到姐姐病亡的消息,扶桑在宫里悲痛了许久,可是除了伤心难过,她却无能为力。
扶桑放开两位哥哥,伸手要姐姐抱,奶声奶气地说道:“姐姐,抱!”
孟应月见自家妹妹,小脸哭得通红,看着自己一脸委屈的模样,心里满是不忍,便伸手把扶桑抱了过来:“我们家小九,还是小孩呢!”xiumb.com
语气里满是宠溺。
都说长姐如母,上一世十三岁的姐姐便承担起了母亲的责任,如姐如母的照顾弟妹,连哥哥都一同照顾。
这一世,扶桑想要去做保护姐姐的那一个。
“我也要姐姐抱!”八哥也在扶桑的身后撒着娇。
“好,,好!我们八弟也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呢!”
孟应钟被抱进姐姐的怀里时,还不忘在食盒里拿了一块点心,递到扶桑的嘴边,乐呵呵地说道:“小九先吃,你病还没好全,放心以后八哥也会保护好你的。”
孟应钟话刚落,兄妹几人便捧腹大笑,马车外也传来父母和仆人的欢笑。
兄妹四人,一家人,现在这般,甚好!
可是未来的路该如何走,扶桑还没有半点思绪,想想离上一世父亲出事,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只能先看看再做打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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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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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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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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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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