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东门,拿出李定国的令牌,谎称有军务在身,浑水摸鱼逃出昆明城。
明军远在南边,为今之计,只有去往曲靖投奔李定国,希冀得到李定国的庇护。
曲靖在昆明东边,宋献策却往南行。夏完淳不解道:“宋先生,为何往南边逃奔?”
“老夫精通梅花易数,起了一卦,利在南方,故而先南行。速速前行,不出两个时辰,追兵至也!”
夏完淳将信将疑,跟随着宋献策一路往南而去。
别看宋献策又老又瞎,腿脚利索得很,而且似乎对昆明一带地理环境很熟悉,胸有丘壑,一路上反倒是他不断提醒夏完淳莫要走上岔路。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过了一个村庄,来至在一座土岗之下。土岗上草木稀疏,积雪皑皑。
忽而听得身后远处隐隐有快马飞驰之声,宋献策急忙道:“追兵来了,快找地方藏身!”
夏完淳举目四顾,搀扶着宋献策绕过土岗,躲进一条山沟里,藏身在岩石之下。
不多时,追兵到了土岗前,呼啸而过。
夏完淳偷偷抬起头打望,一看之下,果然是大西军士兵,心中顿时对宋献策大为佩服,暗自道:“活神仙哪!”
等追兵远去了,夏完淳道:“宋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办?”
“回头,往回走,去方才路过的村庄里找个地方安身。倘若能躲上三天,便无忧矣!”宋献策道。ωωω.χΙυΜЬ.Cǒm
“啊,往回走?”夏完淳讶异道。
“夏使者,你没听说过灯下黑吗?”宋献策胸有成竹,捋着胡须道。
夏完淳仔细思忖片刻,觉得此计可行。追兵已经搜过那个村庄,想必会放松警惕,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们二人转身往回走的。
距离村庄还有几里路时,宋献策道:“村里人多眼杂,咱们不要进村。你看一看村外有没有可藏身之处?”
“那里好像有一座破庙!”夏完淳喜不自胜,搀扶着宋献策走进庙里。
进入庙中,吃了些干粮,喝了些水,两人总算喘过气来。
夏完淳起身四处走动,穿过院子,站在大殿之前,仰头见匾额上写着“盘瓠庙”三字。
“盘瓠庙?盘瓠是何方神圣,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他自言自语,迈步走进殿内。
殿内供桌倒了,房梁上全是蜘蛛网。一尊孤零零的雕像坐北朝南,泥胎斑驳,却是好生古怪。
这一尊雕像脑袋是狗头,身体则是龙身,有鳞有爪,盘踞在神台之上。
夏完淳吓了一跳,急忙奔出大殿,叫道:“宋先生,原来这是盘瓠庙。盘瓠龙身犬头,你可知道它是什么神灵?”
“什么?”坐在院子里石头上的宋献策身体歪倒,摔在泥地里。
夏完淳跑过去,搀扶起宋献策,却见他身体发颤面如死灰,关切道:“宋先生,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的死期到了,吾命休矣!”宋献策抬起头,空洞的眼睛朝向天空。
“你说什么?”夏完淳茫然不解。
宋献策颤声道:“老夫曾经给自己卜过一卦,卦上说我‘遇龙不死,遇犬不亡,遇龙犬而命丧他乡’!”
“盘瓠乃是苗人神灵,上古时盘瓠助帝喾取犬戎吴将军头,帝喾以少女妻之。负而走入南山,生六男六女,自相配偶,其后子孙繁衍,称为蛮夷。云贵川三地的民族,多有奉盘瓠为祖先者。”
夏完淳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道:“宋先生给自己卜过卦,而且知道云贵川地区有龙犬神像,您为何还要执意来到此三省地界?”
宋献策道:“得遇明主,怎能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老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偏偏不巧,今日误入盘瓠庙中,不能继续护送夏使者了。”
“宋先生一片爱国忠诚之心,令人感佩!”夏完淳深受感动。
宋献策长叹一声,面色恢复平静,语气却显得非常急切焦灼:
“命数如此,天意难违!夏使者,老夫年轻时偶得梅花易数真传,本想着辅佐明君,为天下带来太平。可惜我以前是个睁眼瞎,误认为李自成是真龙天子,走入歧途。”
“后来戳瞎双眼,心头亮堂起来,遇见了咱们皇帝陛下,才知道他是真龙天子。哎,造化弄人哪,我已经又老又瞎了!”
“人都是要死的,倒也不必耿耿于怀。但老夫唯恐死后梅花易数就此失传,夏使者愿意拜我为师,继承衣钵吗?我知道你饱读圣贤之书,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
夏完淳跪下道:“我愿意,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宋献策霎时间老泪纵横,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好啊,你小小年纪高中进士,深得陛下赏识,定有过人之处。老夫将梅花易数传给你,此生无憾矣!”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郑重其事递给夏完淳。
“梅花易数,为宋代易学大家邵雍所创。有一首口诀,万变不离其宗,你牢记在心。”
“一物从来有一身,一身还有一乾坤。
能知万物备于我,肯把三才别立根。
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于心上起经纶。
仙人亦有两般话,道不虚传只在人。”
话音刚落,就听见马蹄声起,宋献策脸色大变,惶急道:“想必是追兵返折回来了,你快走!”
不等夏完淳起身,庙外有人喊道:“冯将军,果如你所料一般,宋献策和夏完淳给咱们来了一个灯下黑。快看,他们在庙里!”
带头追击宋献策二人的便是冯双礼,一开始出城追击的将领很多,后来渐渐无功而返,只有冯双礼带着数十个亲兵护卫锲而不舍穷追不放。
他现在成了孙可望跟前的大红人,追击明朝使者既能立功,又可以阻止使者给李定国通风报信,故而他十分卖力。
冯双礼叫道:“宋瞎子,你这个老滑头,贼得很哪,本将被你耍得团团转!嘿嘿,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冲进去,拿人!”
士兵们跳下马,大呼小叫扑向庙门。宋献策跌跌撞撞跑到门口,关了门,背部抵住门板,道:“徒儿,你跳院墙出去!”
“师父,我们一起走……”
“别管我……”宋献策张嘴叫道,却猛然喷出鲜血,原来有人用长枪戳穿门板,刺中了他。
“师父!”
“走啊,我让你走啊!”宋献策喷血不止。
但他直直挺立,瘦弱干枯的身体迸发出无穷的力量,仿佛一座大山挡在门后,岿然不动。
夏完淳泪如雨下,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咬着牙奔向院墙,攀爬上去。
坐在墙头,回头看了宋献策一眼。只见宋献策满嘴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宋献策喊道:“老夫算天算地,算过去算未来,屡屡应验。唯独算不准看不透当今天子,徒儿,你帮我问一问皇帝陛下,他到底有没有秘密瞒着我?”
“我记住了!”夏完淳抹了一把泪水,跳下墙头。
一边狂奔,一边忍不住回头。也不知跑了多远,跑了多长时间,后面不见追兵,夏完淳停步站在冷风之中。
他喃喃道:“一物从来有一身,一身还有一乾坤……师父,您是身有乾坤之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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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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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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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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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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