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钱心人>第390章 印证
  丘娥红拿起桌子上的一个保温茶杯,双手紧紧握着放在大腿上,嘴里说道:“我们是2003年12月23号在杭州接了两家公司的委托,把一批景观石和一批茶叶……”

  “阿姨,先说说你们是怎么接到这趟活的,您还记得吗?”常辽打断她问道。

  “怎么,你也觉得我家船被人纵火的事情是跟这趟活、这个货主有关系?”丘娥红盯着常辽说道:“这几年我就一直有这种怀疑,也跟警察说过,可是他们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阿姨您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接的这趟活。”

  “那是12月21号、冬至头一天,下午大概四点多钟,我们从镇江运一船饲料到苏州,刚刚进港泊船等着卸货,老钟就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要托我们从杭州运一船景观石到山东济宁,给1万3000块运费。委托我们的这家公司,看新闻还跟你有点关系。”

  “筑安建材。”

  “是啊,就是筑安建材。”丘娥红说道:“当时这事有点反常,我们这种私人船,都是挂靠在一些货运物流公司下边,这些公司给我们介绍活,从运费里抽成,偶尔也会有合作过的老客户直接联系我们,但不多。这个筑安建材我们那时候听都没听说过,而且我们的船是300吨的,满载从杭州跑一趟济宁,运费一般也就是七八千,可对方却一上来就报1万3000,我们第一感觉是碰上骗子了。老钟问对方怎么会找我们,对方办事员回答说是订货方山东鲁冠地产公司向他们领导推荐的,他们领导也就这么要求了,别的他也不知道。这个鲁冠地产我们也不知道,所以还是觉得这事不靠谱,加上我们当时在苏州,到杭州也还有将近200公里水路,所以本不想接,但找上门的生意,价格还很好,也没有回绝的道理,于是老钟就让对方先打3000块定金过来,收到定金我们就赶去杭州接货。”

  “他们果然打定金过来了是吧?”

  “是啊,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把定金打过来了。既然收了定金,我们心里也就踏实了,反正最坏无非空跑一趟杭州,可拿了3000块定金,也不吃亏。22号晚上赶到杭州,跟筑安建材的工作人员联系,定了23号一早签协议、装船。第二天一大早准备装船的时候,他们一个经理又领了个女人来,是杭州雾隐茶业有限公司的人……”

  常辽心里一动,难道是罗萱如?就打断她问道:“知不知道这女人叫什么名字?”

  “叫于海燕!”丘娥红忽然变得有些激动,微微咬着牙说道:“后来去医院找我们逼债的人也是她领头,她还打了钟晴,要不是她,老钟也许也不会死,这个女人,我一辈子都记得她!”

  “于海燕?这个名字我记下了,您别激动,慢慢说。”

  “雾隐茶业有20吨茶叶要运到徐州去,问我们愿不愿顺带一起运。我们去济宁本来也就要过徐州,而且当时船上也还装得下,心想顺带的事,就答应了,每吨35块的运费,20吨也就700块钱,可没想到……没想到就是为了这700块钱,害得我家最后家破人亡、倾家荡产。”

  丘娥红说到这儿眼睛就红了,两滴浊泪溢出眼角,她抬手揉了揉,又继续说道:“12月29号晚上我们到了徐州这儿,在孟家沟港泊船过夜,茶叶的收货方是一家叫宏运商贸的公司,我们是晚上快八点钟才进的港,跟宏运商贸的人联系了,因为时间太晚,就定了第二天上午他们来接货。可就是当天半夜三点多钟,就有人往我家船上泼汽油放火,我们的船是船头靠岸,所以他们泼汽油、纵火在前甲板,我和老钟也住在船上,但是是在后舱,所以一开始我们没发觉,等我们发觉的时候,前甲板上的火已经烧大了。我们从仓里出来一叫喊,纵火的人就跑了,也拿不准究竟有几个,可能四五个。当时我们也顾不上别的,就忙着救火,可那火太大,又是浇了汽油的,就我们两个人,哪扑得过来,不但没把火压下来,反而越烧越大,就几分钟时间,就从前甲板烧到了后甲板。我看势头不对,就让老钟赶紧跳船逃命,可他……可他……可他说那些茶叶太……太值钱,如果烧……烧了……”

  丘娥红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轻声抽泣起来。常辽默默的从面前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她接过去捏在手心里,捂在脸上,依然轻轻抽泣着。常辽也不吭声,只是默默的坐在她斜对面。

  就这么过了大约两三分钟,丘娥红渐渐止住抽泣,常辽才说道:“阿姨,那场火以及之后的一些事情,我差不多也都已经知道了,你们当天晚上被送到附近一所医院,钟叔叔伤的很重,您也被烧伤了右小腿,您现在腿脚不方便,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丘娥红擦着眼睛轻轻点了一下头:“嗯,这条腿肌肉烧伤,伸不直了。”

  常辽又说道:“你们进了医院,随后筑安建材和雾隐茶业就到医院找你们索赔去了,当时钟晴还跟我有联系,在电话里跟我提过这事,我算了一下,应该是2004年1月2号的事情,中间仅仅隔了三天。当时钟晴在电话里跟我说大概要赔220多万,后来我了解到准确的数字是221万,其中雾隐茶业的那20吨茶叶200万。之后,钟叔叔在1月9号凌晨去世了,截至当时,你们的医疗费用一共29万,你们自己支付了19万,还欠着医院10万左右,加一块儿就是231万。1月10号钟晴回了北京,11号凌晨她给我打了我们之间的最后一个电话,跟我作别,第二天她就去公司办了离职手续,到14号你们就把这笔钱还清了,对吧?”

  “是啊。”丘娥红一边用捏作一团的纸巾擦着眼角,一边微微点头轻轻答应了一声。

  “你们哪儿来这笔钱?”常辽看着她问道。

  丘娥红微微抬了一下头,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们把房子卖了,另外……”她说着就将目光转到一边:“另外,有个……有个……亲……亲戚又帮了我们一些,勉强凑够了。”

  “是萧明辉吗?”

  “啊!”丘娥红又猛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呆呆看着常辽,过了片刻才说道:“你……你怎么知道?”

  常辽从她的眼神中能感觉到明显的惊慌,显然她很忌讳提到这个名字,这似乎又进一步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钟晴被迫给萧明辉生孩子,极端的家丑,所以她恐惧被人知道!常辽顿时只觉得胸口如遭重锤,瞬间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急忙站起身来,在茶几旁边来回走了几步,摸出烟来点上一根,重重的吸了两口,感觉稍好了些,才又重新坐下,看着丘娥红问道:“他帮你们还债的条件是什么?”

  丘娥红立刻就避开了常辽的目光,嘴里轻声答道:“没……没什么条件,他是我……我妹夫,很有钱,就帮……帮我们了。”

  “唉……”常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低下头去深深的吸了两口烟,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过了片刻,常辽才又说道:“阿姨,据我所知,您的双胞胎妹妹丘英红嫁给萧明辉,不过已经在1985年就过世了,他们又一直在徐州生活,你们那时候在扬州、在四处跑船,所以自从您妹妹过世后,你们两家好像就渐渐断了联系了,直到你们出事的时候才又重新恢复了联系,是吧?”

  “嗯,是啊。”

  “你们是怎么恢复联系的?”

  “我们是12月30号凌晨被送进慈济医院,钟晴31号下午赶到。老钟情况严重,在医院里一直昏迷不醒,躺在重症监护室里,1号中午才醒过来,但是情况还是很差,意识模糊,2号还开始出现感染情况,所以一直没出重症监护,钟晴主要就是照顾我。2号下午,雾隐茶业和筑安建材讨债的人就到了医院,一共六个人,直接找到了我们病房里去。可我们哪还得出那么多钱来,他们六个人就分成三拨,一天24小时,随时都有两个人在病房里缠着我和钟晴,我们母女俩跟他们讲道理、求他们、跟他们吵,可一点用都没有,他们简直不是人,不让我们休息,不停的纠缠,医院也不管,我们报警,可警察来了也只能嘴上说几句,没什么用,你想象不到我们当时有多难。”ωωω.χΙυΜЬ.Cǒm

  常辽又回想起了当年那几天,每天钟晴都时不时的会给自己打电话,几乎每回电话一接通她都在哭,而且往往挂断的都很突然,就是那几天了!想着想着,常辽又觉得心口一阵一阵刀割般的疼痛,只能牙根紧要,将十指交叉狠命握紧忍着。

  丘娥红继续说道:“我们就这么苦苦熬着,到了8号,老钟的情况好转了,医生说已经控制住了感染,人也恢复了意识,当天中午些就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这本来是件好事,可那帮畜生就跑到老钟的病房去闹了,当天晚上大概八点多钟,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于海燕,她和另外一个人在那儿,她当着老钟的面逼钟晴还钱,还打了钟晴,老钟又被气晕过去了,再次被送进重症监护,9号凌晨一点多就没了。”

  她说着又轻声哽咽了起来,常辽没吭声,只是默默地坐着,低垂着头,店里一时间只有轻轻的抽泣声。

  过了好一会儿,丘娥红勉强止住,才继续说道:“老钟没了,医院却不让我们收尸,因为我们还欠着10万块的医疗费没结清,医院要求我们结清医疗费才能收尸。我们当时实在拿不出钱来,可是这种事情又怎么能拖呢?钟晴急了就跟医院闹,医院报警,警察去了不但不帮我们,反倒警告我们,再闹就要拘留钟晴,就在我们母女俩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碰上了萧明辉。你既然打听到了他,肯定也知道,他就在徐州开煤矿,当时好像是他们矿上有工人受伤,也住在慈济医院,那天下午他去医院探望,恰好就跟我们碰上了,虽然多年没联系,可毕竟是亲戚,我和他还是都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我想起他挺有钱,当时也顾不上别的了,就求他帮忙,他……后来他就借给我们钱了。”

  “阿姨,事情没那么简单吧?”常辽低垂着头说道:“9号你们在医院偶遇萧明辉,您求他帮忙,他就把钱借给你们了,随后10号钟晴回北京去办辞职,14号才跟医院结清费用,给钟叔叔操办后事。在当时那么紧张的情况下,她不忙着给钟叔叔操办后事,反倒先千里迢迢去办一个无关紧要的辞职手续,您觉得这说得通吗?”

  丘娥红双手紧紧攥着茶杯,也低垂着头不吭声,一时间店里一片寂静,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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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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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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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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