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宜看了一眼窗外在风中微微颤抖着的梯子,伸出一只手来:“石头、剪子、布,谁赢谁先走!”
“嗯。”
常辽出了个布,薛宜是剪刀。
“走吧,我抱你上去。”常辽扔下水管,弯腰一把将薛宜抱起来,放上窗台,拍了拍她的头:“赶紧走吧,在梯子上要是被烟熏着或者呛着了,千万别慌,抓紧梯子。”
薛宜蹲在窗子上扭回头来,掀起脸上的毛巾就在常辽脸上亲了一下,轻声说:“老常,有件事情我得跟你说一下,我爱你。”
常辽愣了一下,本想笑笑,但是已经被浓烟熏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实在是笑不出来,只是翘了一下嘴角:“知道,我又不傻,这点事情能看不出来啊。赶紧走,别耽误时间了,什么话都留着回头再说。”
“我在那边等你,你必须来啊。”薛宜一手扶着已经有些发烫的窗框,又盯着看了常辽一眼,烟太浓,彼此都已经看不清对方了,只是凭感觉,知道对方在看着自己。常辽也忘了自己脸上还蒙着毛巾,勉力挤出一个笑容:“对了,我也有件事情。如果我挂了,转告我家人,把我财产平均分成六份,我家里两份、云书家里和你各一份,剩下两份给赵晓,请她帮我找一下钟晴,给她一份。如果他们不依,那我也没办法了。”
“行,记住了。”
“快去吧,当心点。”
薛宜答应一声就转过头去,半蹲着身子弯着腰,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脚踩在梯子最近的一级横档上,然后又慢慢的蹲下身去,两手摸索着抓住梯子两边的,整个人几乎是趴在梯子上,然后另一只脚才离开了窗台,踏上了第二级横档……
常辽一边挥着手里的水管压制着周围火势,一边盯着梯子上薛宜的背影,这梯子悬空,还晃晃悠悠的,人只能趴在上面,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掉下去。而且这地方等于是两栋楼之间的一条巷子,横风不小,再加上底下飘上来的黑烟,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肯定很不好爬。眼前的火也越来越难压住,烧的时间越长,周围温度越高,水浇上去蒸发的就越快……
薛宜在梯子上稍微一动,梯子就会上下左右乱晃,下面就是悬空,很恐怖,但她心里明白,她用的时间越久,常辽就越危险,因此不敢有丝毫停留,尽可能的爬得快些。
忽然,常辽感觉眼前一亮,通红的火光就从旁边没有门的工作间里冒了出来,紧接着火舌和浓烟也一起涌了出来,常辽赶紧把水管转过去冲着门口冲,心知肯定是里边架子上放着的那些床单被罩之类的被烧着了,那都是些易燃品,烧着烧着肯定会往地上掉,这跟水管就是从里边拉出来的,碰到火很容易就被烧断了,没有了这跟水管,自己恐怕一分钟都顶不住,刚才没顾上把那些东西扔下楼去……想着常辽就赶紧又把水管调回来往自己头上、身上胡乱冲,让身上尽可能多的带上水。
担心什么来什么,仅仅片刻工夫,常辽就感觉手里的水管忽然变轻、没水了!他骂了句娘,一扔水管,抓着窗框就爬上了窗台,铝合金的窗框有点烫手,这还是刚才用水浇过,现在没水,周围的火势越来越大,温度肯定会快速升高,估计也就一两分钟,就会烫得抓不住了。再看梯子上的薛宜,堪堪爬过三分之二左右。
她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顿时就有一种想放声大哭的冲动,急忙咬牙忍住,拼命往前爬去,泪水从眼角溢出,随即就被夜风带走,在夜空中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没有了水的压制,片刻功夫,附近的火就烧得愈发旺了,而且因为通风的原因,火舌不时的从窗口钻出来,就连底下三楼那个窗户也有活苗冒出来,随着风往上飘,舔着梯子、以及常辽的脚。常辽在窗台上已经很难立足,可他又不敢上梯子,这种梯子架成a字形的时候,承重一般也就一百多公斤,现在打开成直梯,而且又被下面的火烤着,承重性肯定降低了不少,薛宜一个人上去都晃得厉害,要是两个人一起上去的话,肯定要断,因此只好尽量躲到另外半边有玻璃挡着的地方。
手里抓着的窗框也是越来越烫,感觉就快抓不住了,可要是不抓着窗框的话,在这只有巴掌宽的窗台上,而且还是半蹲着站不直,再加上浓烟,还要躲避火舌,又实在没办法立得住脚,只好用刚刚浇透水的衣服袖子垫在手心里,才能勉强抓住。心里暗自祈祷,千万别把衣服烧起来,否则自己就死定了……琇書網
“老常,你快过来!”
对面忽然传来了薛宜的叫喊声,常辽顿时精神一振,勉强睁眼看去,身周却已经全是浓烟,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已经到了,你快过来了!”薛宜又喊了一声。
常辽急忙一手抓着身后的窗框,在浓烟中伸出左脚去试探着找到了梯子的一根侧杆,顺着侧杆往前找到第一级横档,稍微用力一踩,就感觉整个梯子都晃了起来,就好像要断了似的,不过这时候也没办法,只能赌一把了。于是左脚踩住梯子第一级横档,手就赶紧松开了窗框,慢慢向前俯下身去,烟太浓,眼睛已经没法睁开,只能靠两手凭感觉去摸索,摸了两下就抓住了梯子的两根侧杆,铝合金温热温热的,再过片刻估计就会烫手了。
双手抓住梯子,常辽心里又略微安稳了一些,但是梯子晃得厉害,一时间他也不敢动了,可背后和脚下又是烈火炙烤着,双脚、双腿都早就发烫了,感觉随时都有可能烧起来。稍等片刻,感觉梯子晃得不那么厉害了,就赶紧趴下去,同时右脚就离开了窗台,梯子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断了。吸进来的每一口空气都是又热又呛,从鼻子到咽喉、胸口,都是一阵一阵的刺痛,只能尽量摒住气,少呼吸、轻呼吸。想要睁眼看看,可是刚睁开一条缝,就被浓烟刺得生疼,又赶紧闭起来,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挤。
又等了几秒钟,感觉身下的梯子稍微平稳了一些,常辽才小心翼翼的提起右脚去找第二级横档,梯子又是一阵剧烈晃动……就这样爬了两三级梯子,逐渐适应了梯子的晃动,而且心里也有底了,这梯子虽然晃得厉害,不过好像还算结实,不至于一下就断了,他才渐渐的爬的快了一些。
又往前爬了四五级,感觉耳畔呼呼风响,呼吸到的空气虽然还是很热,但却不那么呛人了,急忙深深吸了两口气,胸口里的刺痛减轻了不少,这才试探着睁开眼睛,离窗子远了,烟果然淡了不少,勉强能睁眼了,只见身下就是被火光映的通红的夜空,夜空底下是水泥地面,自己就仿佛是悬空趴在空中似的,还晃动着,好不吓人。
又往前爬了几级,脚下踩到了一根很粗的横档,常辽知道这是梯子架成“a”字时候的顶部,也就意味着自己已经过了梯子正中间了。仰头顺着梯子往对面看去,只见薛宜已经上了对面楼的楼顶,就趴在梯子尽头处的楼顶围栏上看着自己,自己的脸和她的脸之间大约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她双手紧紧抓着梯子的两根侧杆,另外那两人也各自帮她抓着一边,现在可以看清了,是两个男人,一个五十来岁,一个三十来岁。
常辽小心翼翼的提起左脚正要去寻找下一级横档,忽然身后“砰”的响了一声,紧接着一阵猛烈的热浪推了过来,梯子又剧烈的晃了起来,同时还有几个什么小东西打在右腿小腿后侧,就像突然间被针扎了几下似的,很疼,如果不是在趴在楼梯上不敢乱动的话,他肯定早就跳起来了。
薛宜“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常辽心知肯定是身后的那扇窗子被烧炸了,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窗口被一团浓烟包围着,根本看不清,只能看到呼呼地火舌被风撕扯着往外冲出来。更要命的是,火舌不停的舔着梯子搭在窗台上的两只脚,铝合金材质本身熔点就很低,这意味这梯子脚会快速变软,甚至直接断了!
常辽也不敢再看了,急忙向前面爬,刚爬了两级,伸在最前面的手距离楼顶边沿还有大约四五十公分、两级梯子的距离,忽然感觉梯子一晃,紧接着就向右边倾斜过去,常辽心里明白,梯子右边的那只脚断了!
眼见常辽整个人就要从梯子上掉落下去,薛宜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常辽心知这可能是生命中最后一次挣扎了,咬紧牙关,双脚奋力往后下方一蹬,整个人就从梯子上跳了起来,同时双臂尽量前伸,就往楼顶扑过去。几乎就在他从梯子上跳起来的那一瞬间,梯子的另一条腿也断了,带着火光就掉落了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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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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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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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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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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