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胡思乱想着,左手边一扇木门“咯吱”一声就打开了,他浑身激灵灵的一颤,急忙扭头看去,却不是伊人,而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手里提着个塑料袋,似乎是要出门扔垃圾,被自己拦住了路,就在门槛边停下脚步,看着自己。
常辽干笑一下,急忙又将照片递了过去:“大爷,跟您打听一下,您认识这家人吗?”
老头看了一眼照片,就抬手指着巷子深处,嘴里用方言说着什么。常辽虽然听不懂,但看那神情样子就知道他认识,住在巷子深处。于是急忙道谢一声,就继续往巷子深处走去。
往里走了几步,看到路边一户人家的房门虚掩着,常辽就伸手去敲门,一时间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会不会这就是她家?会不会来开门的人就是她?敲了几下门,就听到里头传来脚步声,不过一下就听出来了,不是她的脚步声,心才又落了下去,又微微有些失望。
开门的人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常辽赶紧将照片递过去问道:“大姐,打扰您一下,您认识这家人吗,听说就住在这条巷子里。”
女人看了一眼照片就笑道:“这是小钟晴家嘛。”
“对、对!钟晴家!”常辽心里狂喜,急忙问道:“她家在哪里?”
“她家以前是住在这里,不过去年就搬走了,房子都卖掉了。”
“啊!”
女人继续说道:“顺着进去左手边第三家以前就是她家,不过去年她家听说是船上出了点事情,失火把人家的货都烧光了,欠了好多钱,就把房子卖给她家隔壁王东家,一家人就搬走了。”
常辽心里一阵刺痛,又问道:“那您知不知道她家搬去哪里了?”
“这就不知道了。”女人摇摇头:“她家的房子是卖给隔壁王东家,你去王东家问问吧,他家可能知道。你顺着进去,左手边第二家就是了。”
“嗯,谢谢大姐。”
常辽道声谢,就转身继续往巷子深处走去,心里隐约感到阵阵刺痛。当初她家的船被纵火之后,船上运输的茶叶全被烧了,她曾在电话里和自己哭诉过这事,那些茶叶价值220多万,她爸爸当时还躺在医院里,货主去医院里盯着她家要赔偿,又因为是人为纵火导致的损失,属于刑事案件,有责任人,保险公司又不赔。不过后来怎么处理她就没说过了,想不到她家竟然连住房都卖了,举家搬走,那她如今在哪里,过得怎么样?难道她突然消失是举家去躲债了,躲几年之后再回来,所以和自己定下了那个约定?
不过转念一想又知道不可能,她不是那种会跑了躲起来躲债的人。而且那场火发生在2003年12月30号凌晨,随后她爸爸重伤入院,她打电话跟自己订约、诀别是2004年1月11号凌晨,那时候她显然已经准备好要“消失”了,中间只有短短十来天时间,她爸爸肯定还连病床都下不了,就更谈不上准备好举家搬迁、躲债了。
常辽按照那位大姐的指引来到了她口中的王东家门前,两扇白铁皮门,一扇扣着,另一扇虚掩着。他没着急去敲门,又继续往里走,想先看看钟晴家的家门,或者说曾经她家的家门。
走进去七八米他就看到“门”了——这条巷子路面的左侧有一条大约四五十厘米宽的排水沟,所以住在这一侧的每户人家,门口都用两三块青石板搭了一座跨过水沟的小桥,小桥一头连着路,另一头直通家门,但是这座小桥的另一头却是砖墙!不过还是很明显能看得出来那儿曾经有一道门,也是两扇对开的,门楣呈弧形,只不过现在已经被用砖砌起来又粉刷过了,重新粉刷的痕迹清晰可见。从外面看,进门之后应该是还有个小天井,别的就看不出来了。
常辽在小桥边蹲下身去,伸手摸了摸青石桥面,冬天里,石头冰冷刺手,不过依稀间又似乎还保留着她脚底的温度,她小时候,夏天也许经常光着脚在这石板上走来走去吧。想着就觉鼻子一酸,眼睛就模糊了。石板缝隙间还有一些枯萎野草的草根,他一根一根的拔掉。
“你是干什么的?”旁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常辽扭头循声望去,只见在王东家门口站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瘦瘦小小的,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双手插兜,肩膀上挎着个包,看那样子似乎正要出门,此时正看着自己。
常辽揉揉眼睛站起身来,指了一下身旁的“门”说道:“你好,请问这里原来是钟晴家吗?”
“哦,你找钟晴家啊。”男子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没错,以前她家就住这儿,不过去年房子就卖给我家,她家已经搬走了。”
“知不知道搬到哪儿去了?能联系上她家的人吗?”
男子摇摇头:“联系不上。”
常辽想了想,又问道:“她有个大伯你知道吗?”
男子略微迟疑了一下,反问道:“你是叫常辽吗?”
常辽一愣,看着他点点头:“没错,我是,你怎么知道?”
“以前听钟晴说过。”男子笑了笑:“我叫王东,以前她家住在这儿的时候,我们两家是邻居,我比她大两岁,我们俩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前头那年,200……2003年国庆节她回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吃宵夜,听她提过你,她介绍你名字的时候说平平常常却又辽阔无边,常辽,所以我就记住了。刚才看你……看你蹲在她家门口的样子,我就猜可能是你。他大伯我知道是知道,但也只是知道这个人,联系不上。很早就去南京工作了,跟街坊邻居好像都没什么来往,就以前偶尔逢年过节的时候会回来一趟,我也就是见过几次而已。最后一次见到就是去年,她家卖房子给我家,她妈来办手续之前两三天,她大伯来把她爷爷奶奶接走了。”
“2003年年底,她父母跑船帮人运茶叶,在徐州发生过一起火灾,她家卖房子好像就是紧随这之后的事情,后来她家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王东轻轻叹了一口气:“唉,挺惨的!她爸当时被烧成重伤,住在医院里,但是没几天就死了……”
“死了!”
“是啊,死了,现在就葬在城外的一个公墓里。而且当时货主又找上门去要求赔偿,好像是……好像是220多万吧,再加上她爸的医疗费用,她家当时为了筹钱,把能卖的都卖了,包括这房子,但好像还是差了不少。她当时在徐州那边等着处理她爸的后事,她妈赶回来办卖房子的手续,这些我也就是那时候听她妈说的。”
常辽心里一酸,感觉眼泪又要出来了,急忙深深吸了一口气,想了一下,又问道:“既然她爸爸都葬回来了,那她和她妈应该也回来了吧?”
“这就不知道了。”王东摇摇头:“我觉得应该没回来吧,如果她们母女俩回到扬州的话,就算不住这儿了,但是工作生活方面,偶尔应该也会跟我们这些老邻居联系走动一下吧,但是这一年来一点音讯都没有,所以我感觉应该是没回来。”
常辽暗暗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又说道:“能不能麻烦你个事情,我留个电话给你,你如果有她家的消息,告诉我一声。”
“行啊。”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常辽又说道:“对了,你知不知道她爸爸的墓具体在什么地方,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我又来到这儿了,想去祭拜一下。”
“我只知道是安葬在城北公墓,但具体的就不知道了。她爸名字叫钟玉成,你到那儿去看看能不能查一下吧。”
“谢谢,那我就先走了,如果有任何消息,麻烦一定要告诉我。”
“好的。”
常辽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巷口走去,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原本以为只要找到她家,多少总能有些收获,却想不到是这样一个近似于一无所获的结果,茫茫天下,接下来又该去哪里找她呢?www.xiumb.com
胡思乱想着就走到了巷口,瞥见一旁墙上那块写着“十年巷”的蓝色小牌子,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杜牧的一联诗——“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这条巷子的名字没准就是出自这联诗。钟晴让自己等她到2010年自己的生日,已经等了一年,还有五年,然而滚滚红尘、繁华似水,五年之后或许一切都付空梦,自己是不是也会发出一声类似杜牧当年这样的喟叹呢?
但转念一想,又暗自惭愧,自己怎么能生出这种心思呢?世上还有比她更值得牵挂的人吗?等待她,无论结果如何,都值得,都不该有什么好遗憾的。摇摇头,甩开那个荒谬的念头,迈步出了十年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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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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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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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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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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