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去公交车站的路上,沈五一就对常辽说道:“常辽,我今天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朱胖子说咱们到了一线之后得下矿井,还要跟矿工同吃住,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吓唬咱们?”
“吓唬咱们?他为什么要吓唬咱们?”常辽反问。
“你想啊,毕竟是矿山,条件不怎么好是肯定的,他怕咱们去了之后心里有落差接受不了,所以现在先把情况说的更坏点,让咱们产生一个很低的心理预期,等到了一看,没那么糟,就容易接受了啊。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你别自我安慰了。”常辽摇着头笑道:“我觉得他说的是真话。他今早的话里有个细节,他说咱们到了那儿得去盯着矿车数数,这很明显就是收集产量数据。这种活肯定得有人干,你觉得领导会让咱们几个坐在办公室里,他们自己去数?”
沈五一琢磨了一下他这话,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唉……这种活找几个会数数的小学生去也能干,咱们可都是全国最好的几所大学的毕业生,我还是研究生,去干这种活,这叫什么事,这不是浪费青春吗?要是我家也像那个吴晓东家一样有钱的话,都不用像他家,只要有他家十分之一,我肯定也不干了。也就是工资水平还不错,我才勉强能接受。”
“也不能这么想,无论公司里的领导还是社会上的富豪们,不都是从‘浪费青春’这一步走过来的吗。等过上一两年,又来了比咱们更新的新人,这种活就可以甩给他们,咱们也就可以坐办公室了。况且你也说了,这工资给的够高了,跟我合租那个同学,去的基金公司,一个月基础工资才3500。我父亲在四川老家工厂干三十多年了,现在一个月还不到2000块,咱们这才第一年,干一个月顶他两个月还多。而且我听人说,咱们这一行,收入大头是年底的年终奖,运气好的话,像咱们这种新员工一年都能有好几万。对了,你是研究生,基础工资应该比我们还要高点吧,我是4400,你多少?”
“比你高200,但是我比你多读了三年书,这么算下来怎么感觉我好像有点亏啊。”
“账可不是这么算,学历高一档,将来晋升估计你也占优势呢,那可就不是一个月200块的问题了。”
“但愿吧。”
将近七点钟,常辽带着沈五一回到了万泉家园小区,刚到小区大门口,就看见一个大胖子的背影走在前面不远处,正是卢润邻,常辽就喊了一声:“老五。”卢润邻应声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们。
常辽就给沈五一介绍道:“他就是跟我一起合租的,我大学同学,叫卢润邻,江西鹰潭人,现在在金悦基金公司做助理研究员。”说话间走到近前,常辽又给卢润邻介绍了一下沈五一,三人一起向前走去,卢润邻就笑道:“哥们儿你长得够帅的啊,我觉得金城武也就你这水准了,还得加上‘勉强’二字,简直就是女性杀手啊。”
沈五一哈哈一笑:“过奖过奖,帅爷没用啊,男人最后不还得靠本事吃饭,不能靠脸吃饭啊。”
“什么话,我要是有你这外形条件,我绝对不上学了,早就出去泡妞,等着让富婆包养了,成天好吃好喝的。”卢润邻笑道:“我不是说你啊,我只是表达我自己的人生理想。”
“哈哈,我也想被包养,问题就是还没碰上富婆。”
卢润邻又问常辽:“你今天办入职怎么样?”
“还行,挺顺利的。”常辽说道:“比较憋屈的就是第一个项目就得去矿山,山西大同的北岳煤矿,听说还要下井,还要跟矿工同吃同住。”
“早就跟你说了别去投行,你不听。像我这样找个基金公司,每天躲在办公室里弄弄材料,日晒不着、雨淋不到,偶尔出去企业搞个调研也就三两天的事,当旅游了,多舒服啊。”
“唉……”沈五一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倒是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在上海随便找家基金公司干着算了,就是看着这份工作的工资高那么千把块钱我才来的,没想到一来就碰上这么个项目,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老沈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当逃兵吧?”常辽说道:“你今天可还说呢,接下来最先逃跑的肯定是两个女生之一,你要自己先跑了,这笑话可就闹大了。”
“那不至于,我就是随口感叹一下。”沈五一摇头苦笑道:“你们知道我这名字怎么来的吗?我们家有兄弟姐妹五个,我就是第五个,恰好又是五一节那天生的,所以我爹就给取了这么个名字。你们应该也知道,我们山东沂蒙山区是全国出了名的穷地方,我们家兄弟姐妹五个,情况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即便不考虑别的,只是因为这份工资我也不能当逃兵,怎么咬牙也得扛着,起码扛过这几年。但是过了今年,咱们也就不一定还干这种矿山项目了,那我也就没必要当逃兵了。唉……五一、五一,天生注定的劳碌命啊。”
三人回到租住的房子看了看,这房子130多平米,一进门就是一个长方形的大客厅,客厅右侧从外向里依次是饭厅和厨房、杂物间、晾衣阳台、卫生间,客厅左侧并排三个房间,常辽住了最外面一个,卢润邻住中间一个,最里边一个还空着。
卢润邻找房子的时候看了好多处,对比下来,觉得房租比这儿便宜的都太远,比这儿上班近的,要么太贵,要么就是价格差不多,但是比这儿小。最后一算账,找这么个大的,再找一个人合租,三个人一起分担房租,反倒比较划算,于是就定下了这儿。
沈五一看了也挺满意,当晚就从旅社搬了过来。接下来两天又补充了一些零散的生活用品,准备了一下行李,其实男人出门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就是带几件换洗的衣服鞋袜,各自一个包就装完了。星期四晚上就接到朱同国的电话,星期五晚上十一点在北京站集合,坐星期六凌晨零点二十的火车出发去大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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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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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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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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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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