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在窗外刮着,北城的冬天已经快要结束,但残叶还是顺着风的方向往她的脚边冲来,旋转打摆,做最后一丝关于寒冬的挣扎。
姜烟关上车门,身上套着傅司眠的外套,是她早晨顺手拿的。因为昨天没有预计到他们会在酒店里住一晚,她只带了礼服,好在傅司眠是个通体冰凉的冷血动物,即使天气回暖,也时时带着外套。
她抬眼朝着楼上看去,迅速认清了形式。
姜树恩拿到抵着陆云溪的脖颈,两人站在小学的二楼,身后是刚粉刷上的名人名言,红色的字体衬着白墙,愈发森然。而方晓则神色慌张地立在门边,一见他们便匆匆奔来,脚步迅速在傅司眠的跟前停下,喘息抬头,眼底带着欣喜。
“姜树恩疯了!”方晓道,“陆小姐已经被他按在楼上一个多小时,现在怎么办?”
她说着,眼神看向姜烟。
姜烟侧头忘了傅司眠一眼,见他面色阴沉,心中也有些了然了。
姜树恩这个举动倒是聪明得很,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出来的主意。
他劫持了陆家的人,口口声声却是和她有仇,到时候陆云溪伤了一根头发,陆家都会把这笔账算在她的头上,她确实也如同姜树恩威胁的那样,无法在陆家立足。
“姜烟,你给我滚进来!”姜树恩在楼上厉声喝道。
傅司眠率先抬了腿,姜烟跟上,脚步一转,往楼梯走去。
“就在下面!不准上来!”姜树恩吼着。
姜烟勾唇,抬脚施施然道:“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她,失去了筹码,我看你拿什么跟我谈。”
她说着继续往前走,姜树恩急得面色一变,下一秒,姜烟的手被按住了,回头凝眸,看见了傅司眠的脸。
“不要冒险。”他道。
姜烟心里一动,眼眸微眯,但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侧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傅司眠。
在他心里,陆云溪的分量真有这么重?他明知道姜树恩大概率是不敢动陆云溪的,他今天把他们叫过来,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至多不够是下手伤人,也许连伤人都做不到。
但也就是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让傅司眠不愿意去冒这个险?
姜烟眯眼,转头看向姜树恩的时候顺道也瞥了陆云溪一眼,这一眼便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陆云溪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根本不用费什么心思,她就瞬间明白了这个局。
原来如此,这才是陆云溪这出戏的真正目的。
“司眠哥哥!”陆云溪哭闹出声,“我害怕,好疼……”
“闭嘴!”姜树恩不耐烦地道,手指的力道加大,刀尖更加深入几分,几乎要划破陆云溪的脖颈。
傅司眠瞬间眯眼,神色更冷,浑身散着寒气,“姜树恩,你敢动她一根头发,不管你今天想做什么,我都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姜树恩一颤,下意识将力道给抽去了几成,陆云溪眸底的笑意更加浓烈,施施然垂眸,飞扬的眼神射向姜烟。
姜烟沉默着,冷眼旁观。
“姜烟,你这个不知死活的白眼狼!”姜树恩紧跟着骂道,成功将姜烟再次扯进战场,“竟然拿着我们姜家的钱建了这么个破烂地方?!你但凡有点良心都不至于把你老子逼成这样!现在可好,你都满意了?我拿钱养着你长大,你虽然生在乡下,但是在吃穿方面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这人就算是没有良心,总该有个限度吧?!”
姜烟听着这些话,笑出声来:“你现在还有闲心跟我话家常数过往呢?行,你要是想掰扯,我就陪你聊聊。”
她上前一步,甩开了傅司眠的手,径直朝楼上走去。
“啊!司眠哥哥!”陆云溪尖叫起来。
“姜烟。”傅司眠在身后警告性叫道。
“站住!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就,我就……”
不等姜树恩这句话说完,姜烟就错开傅司眠要来拉她的手,踏上了一旁工人搭建的脚手架,随后飞快地蹬脚上前,手指撑着栏杆一翻,在二楼的长廊上落地,动作干净利落。
方晓瞪大了眼看着,不可置信道:“刚才,刚才她……”
傅司眠偏头,冰冷的视线带着薄怒,瞬间让方晓闭了嘴。
“怎么,我人都站在这儿了,你还不动手?”姜烟正面对上姜树恩,看的却是陆云溪的眼。
陆云溪也被她突然上楼的动作惊到,但片刻就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哭出了声:“司眠哥哥,好疼啊,我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啊!你别动我!放开!”
姜树恩用力钳制着手里的人,转而抬眼,眼底带着惊恐过后的疯狂,咬牙道:“姜烟,你是不是半点活路都不给我留?”
“活路是自己给自己留的。”姜烟垂眸看着地面,“我猜你们谁的手里正攥着录音设备,打量着把一个不孝不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放出去之后还能逼我在风口浪尖上快活一把,是么?”
否则无法解释姜树恩费尽心思编织的那些话语。
三人听见这一句,脸色都是微变,各有各的精彩。
姜烟抬眼,“姜树恩,没想到临到头了,你还是这么愚蠢。你真以为这样害了我就万事大吉了?跟你合作的人承诺了你什么?富贵?权势?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她们这样的心思和手段,是你能玩得过的吗?”
姜树恩手指微微颤抖,抿唇不语,视线忍不住往楼下的方晓脸上一扫。
“这位叔叔,你冷静点好吗?”陆云溪见状立刻接话,“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你要钱,我们陆家有钱,你要权势,我们陆家也有权势。现在姜烟是我们陆家人了,陆家一定你会解决你的所有需求的!”ωωω.χΙυΜЬ.Cǒm
这话一出,姜树恩的表情重新冷了下来,心思定了定。
确实,他别无选择了。他落到现在这个田地,姜烟却安然享受着陆家的荣华富贵,这是什么道理?而且他已然看清那个女人可怕的面孔,再被抓回去也是在精神病院里待一辈子……一辈子啊!谁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死去?!
一个疯狂的念头正在滋长。
“反正我也活不长了,临死前能拉一个垫背的也不错!”姜树恩骤然抬头,腥红的目光钉在姜烟的脸上,低声笑了起来,“姜烟,你也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看着自己的余生会有多凄惨,多不堪!没了陆云溪,到时候我看你拿什么和陆家交代!”
“你要干什么?”陆云溪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惊恐回头,入眼全是姜树恩布满血丝的瞳孔。
“要你的命!”
姜树恩猛地扬手,眸光凶狠,厉色在瞬间到达了顶峰。
他疯了?!
“司眠哥哥!”陆云溪叫出声来,这回是真实的恐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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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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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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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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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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