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轻嘬着手中烟杆,表情似笑非笑。
略弯的双眼之中,隐含精光,好似洞察了世间的一切。
他身后的那十个人,全都面无表情。
周身上下,似乎也散发着一股总让人寒凉阴恻的气息。
他们来得突然又诡异,而今又是万分紧急的关头。
我的心瞬间紧张了起来。
我皱眉沉脸,缓缓绕到了铜棺之后,和那神秘的人,隔空而望,冷声问道:“行家?知道我的意图,你也是殓葬人?”
“天下四脉殓葬,唯慈航一门以慈悲济世,不以方术渡人。你是真武脉,还是幽神脉?”
说着话,我缓缓握住了拳头。
普天之下,向上苍拜过帖,发过愿的正经殓葬门,只有四门。
分慈航、真武、幽神及巫咸。
四门相互之间并没有多少来往,也没有利益冲突。琇書蛧
但,那只是在普通情况之下!
而今,我师父要做的事,想要经我手而殓的葬,越来越神秘,也越来越诡谲。
我甚至隐隐约约觉得,一旦师父成功葬下,搞不好会惊天动。
四门的发源各不相同,行事区域也无交集,可却是秉承着同一天命行事。
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算得上是一荣具荣,一损再损。
我师父虽然有些手面,但到底只是一介凡人。
相信,天底下比我师父厉害的人多得是。
如果他对于自己死后的谋划,恰好触及到了另外一门的利益,人家找上门来了也属正常。
大家都在这红尘俗世里,也都是俗人。
真因利益而产生冲突,同样再正常不过了。
想着想着,我又微微移动了身子,悄悄地对准了门,防着他们打我师父的主意。
趴在我肩头的锦毛鼠天机子,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猛然跃到了铜棺之侧,白毛炸起,吱吱叫了两声。
只是,那年轻人却依旧悠哉游哉,对于我的警戒全不在乎。
他吞吐着烟雾,向我摇头淡笑,“逆天而行,争天地机运。这是人最为可贵的品质!”
“肖师父要做一件大事,但你要是用人命来垫,怕是要好事变坏事,得不偿失了。”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诉说着。
他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后,又向我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说罢,他招了招手。
随他而来的十个人,一言不发的默默转身。
这就走了?
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但至少,他们不是奔着坏我师父的事来的。
我悬着的心也放松了下来。
眼见他们转身要离开了,我轻咳了一声,忍不住开口向他们喝道:“我并没有打算用人命来替我师父的黄泉之行铺路。”
“红绳罗网,黄铜天棺。你看对了,但想错了!”
“而且我师父说过,众生平等。用活人的命为死者送行,才是这世间最愚蠢,最罪恶的做法。”
“我还没那么蠢!”
“哦?”
没想到这话一出,那唐装年轻人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朝我看来。
他一边打量着我,一边轻笑道:“众生平等?”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沈兔居然能从你的嘴里听到这句话。果真是天无定理,世事无常啊!”
这话说得我微微一愣。
这怎么听,都像是在对一名熟人进行调侃。
可我敢保证,我绝对不认识他。
就在我奇怪之际,他突然咧嘴笑了笑,“众生平等!众生平等!稀奇,真稀奇!”
“既然如此,我索性再赠你一句话吧!”
他呵呵笑了笑,脸上的表情颇为玩味,但语气却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且记好,有道是‘是诸众等,久远劫来,流浪生死,六道受苦,暂无休息!'”
说罢,他偏头再度朝我咧了咧嘴,笑道:“后会有期!”
而后,他果断转身离去,再无停留。
至于我,忍不住又是一怔!
他说的话,有其来源。
乃是出自佛教经典《地藏经》中的经文。
所表述的也并没有多么深奥。
无非说的是三界众生,历来有劫,都在六道之中轮回受苦,永无宁日!
众生平等,众生皆苦!
这八个字便足以概括那叫沈兔之人所说的话。
只是,他突然对我说这些干什么?
他对我表现出来的熟悉,又缘起于何处?
“少爷?少爷?”
就在我奇怪之际,呼喊声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微颤着惊醒,连忙转头。
这才看到,原来是瞎子朝着我走来。
一边走,还一边向我问道:“少爷,你是在和谁说话?还有人?”
我略微一惊。
瞎子虽瞎,但心眼通明。
有十一个人就在院子里,他没听到?
我连忙转身。
登时,我汗毛微竖。
哪有人?
从我站着的地方到下山的石阶,有一段距离。
那十一人转身离去,到现在都还不到一分钟。
除非他们能飞,要不然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不见踪影!
再加上竟然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
那十一个人,难道根本不是人?
不由得,我低头朝着铜棺边缘的锦毛鼠天机子看去。
却只见它那腥红的双眼,正朝着四处张望。
那如黄豆大小的双眼中,也充满了惊咦。
“少爷!”
就在这时,又有一道声音从石阶下方传出。
这是骗子徐半仙的声音,充满了焦急与惊骇。
声音传出来的下一秒,便见到骗子徐半仙,从石阶上冲到了山峰,并朝着我快速冲来。
奇怪的是,他的怀里竟还抱着一个纸人童子。
是那种用于焚烧祭拜的,等身大小的纸人。
他抱着纸人,一向悠哉的脸上尽是急切。
“快!快用童子尿封住它,我顶不住!”
直到冲得近了,我才借着稀疏的月光看清楚,他脸色苍白,没多少血色。
而他冲着喊着,同时又抱着怀中的纸人,朝着我递来!
童子尿,之所以能守正驱邪。
只因肾中藏有先天之精,纯阳之炁。
童子之身,元精不泄,神炁长存。
而童子尿内便含有先天元精,纯阳之炁。
当然,除了童子尿之外,人体内还有很多东西也含有这些。
同样的,还有许多器具可供代替!
而童子尿在民俗文化,甚至是文学影视作品中的出镜率很高,只是因为其容易得到且不伤身体。
我自然是没把骗子的话当真。
眼见他冲了过来,我二话不说,咬破舌尖,含血默念,“万炁本根,存应吾身。”
“噗!”地一声,我将口中鲜血,径直喷到了他送来的纸人身上。
而这时,我才看到那纸人的表面,竟有许许多多小小的裂痕,并在缓缓扩张。
只不过随着我这一口鲜血喷出,裂缝也停止扩充了。
与此同时,骗子徐半仙气喘吁吁地嘀咕声传出,“真是奇了,明明好端端的。”
“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通幽纸人突然自己炸开了。”
“还好纸人内的刀气未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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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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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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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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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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