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这里是米县报社。”
“你好,我是魏无涯。”
“哦,那个。”我一时语无伦次,惊讶不已,继而开心的笑了。
“你还好吗?”他在电话那头笑,“身体怎么样?”
“还不错,你呢,在花都如何?”
“跟一些知名的律所做了交流,有许多值得我取经的地方,差距还是很大的,最近和朋友在忙着招募人马,打理关系,昨晚应酬到凌晨两点多才回去。”xǐυmь.℃òm
我唏嘘了一句,“这么忙啊。”
他笑道:“你的小脑袋瓜又在联想什么了,灯红酒绿,声色犬马?”
“差不多。”
“放心,我正躺在家里的床上。”
我看了看手表,早上十点钟,便说:“你再睡会吧。”
“本来睡的挺香,刚才接到一个亲戚打来的咨询电话,一下子被吵醒了,显示是米县的号码,我还以为是你打来的。”
“也有可能是你父母打的。”
“我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你,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情人节你都不发个慰问短信过来,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我撇撇嘴,“我为什么要在情人节慰问你?”
“那天是我的生日,三十一岁的生日。”
“哦,你三十一岁了。”
“笑话我老了?”
“不老,你正青春。”
说完,我和他都笑了,之后是比天长地久还久的沉默。
“没事挂了吧。”我说道。
“再聊一会吧。”
“聊什么?”我想了想,说:“你亲戚咨询你什么法律问题?你给我普普法。”
“行,他去年夏天买了一套二手房,买房的时候没有考虑到户口问题,最近想把自己的户口迁到这个房子上,到派出所一查才知道,原来的房主还未将户口迁出去,但现在找不到原房主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我啊,去法院起诉呗,不是说了么,法院是正义的守门人。”
“这是两码事。”他哈哈的笑,“买二手房的话,要当即提出让原房主迁出户口,或者在购房合同上做出约定,约束原房主限期迁出。如果购房合同上没有对这一条做出约定,去法院起诉也是没用的,法院不会受理。”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以合同为准,事后补救,亡羊补牢,无济于事。”
电话里传来他拉窗帘和点烟的声音,口气瞬间低沉,“是啊,跟法律打交道久了,世上的很多东西仿佛由一份份合同组成,结婚,财产公证,继承,分割家产,感情就成了一张张纸,我身边有些同行,美名其曰看透了婚姻,一辈子没有走进婚姻的殿堂,嗯,我们常说坟墓。”
我不明白他的感慨从何而起,不咸不淡的说:“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
“身边人的选择像一面镜子,能照出我们的犹豫不决,这些天,我一直患得患失,无法做到将工作和生活完全分开,不确定对有些感情的处理是否正确,只怕走错了一步,日后再无力补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在电话这头沉默着,不愿去问他指的感情是针对谁,我现在只计划好好工作。
“你不说话,表明这个话题该终止了。”他笑的不露心迹,“开心的事讲完了,再说点不开心的事,蓝乐乐被判刑了,无期徒刑。”
我恍惚着心一沉,“判了?无期徒刑?”
“无期徒刑。”
“我能去看她吗?”
“可以,我把监狱的地址发给你,事先跟监狱联系一下,确定探监的时间,方便的话,去看看我爷爷奶奶吧,他俩常念叨你,让老爷子为你号号脉,判断恢复的情况,代我向他们问好。”
“知道了。”
“挂了,再见。”
传来嘟嘟的响,在江城孤苦伶仃的时候,他带来的温暖让我误以为他本性已改,但看他说挂电话就挂电话的架势,依然任性,我笑笑,交给时间去处理是正确的。不一会儿,手机上蹦出一条短信,是他发来的监狱地址和电话,我正对着屏幕看,韩社长满脸堆笑的走进来。
“小宁,在忙啊?”
我丢下手机站起来,“韩社长。”
“坐,坐下说,你最近弄的微博‘品米粥’,内容不错,县里领导都听说了,早上我去开会,县领导还特地表扬了我们报社的创新意识,夸我们深刻领会了上次会议的文件精神。”
我琢磨不透他话中的意思,我在微博上所写文章的切入点并不同于政府角度,至少和宣传部的前辈们,类如华爱民教予我的不一样。
我讪讪的笑,“只是我的一些胡思乱想,居然引起领导重视了,那我下次再上传新的内容,要麻烦韩社长和方主任把关了。”
“不用,不用,我们思想老旧,跟不上时代,你们年轻人按照自己的路子大胆干,好好干,争取到了你们这一代的手上,报社的面貌能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你看看现在还有谁花心思认真做新闻,宁书,这是挑战,同样是机会。政府办的何主任今天可替你说了不少的好话,虽然你们俩最后没能修成正果,但我欣赏你们对彼此的态度,大气,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原来是何慕宣传出去的,不然我一个小小的报社记者,领导怎么会认识。
我附和道:“是啊,是啊。”
韩社长自言自语,“一直何主任何主任的叫,没想到他真当上主任了,新来的县长就欣赏他这种踏实干活的小伙子,人这辈子说不清楚,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不过他对我仍是相当客气的,毕竟我们一起出去旅游过,结下了交情。哎,提到去江城,我忍不住多说两句,明明是去玩,你非整出来真培训,孩子没了,男朋友自然没了,男人不懂疼女人,更擅长疼孩子,不然你现在是主任夫人,哪轮得到那个黄欣妍,咋咋呼呼的。”
“韩社长,你认识黄欣妍?”
“嗨,她是大名人,学历不高,本事挺大,芝麻大点的事就敢直接跑到县长办公室,闹过笑话,她得知新县长上任,何主任又丢下你独自回到米县,成天故意套近乎,腻腻歪歪,瞧见没,这就叫心机,叫能耐,稳稳当当的找了个好男友,借助何主任这股东风,加上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指不定也要提拔,这年头办点事,没关系不行。”
我听着异常不舒服,他绕绕弯弯说了一通,像是奔着目的去的,于是直接问道:“韩社长,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做吗?”
“宁书,尊道律师事务所那边的宣传费还没给呐,这是跨年帐啊,你有空了跟魏主任商量商量,他哪缺这点钱,肯定没当回事,但对我们来说就不同了。”
我抿抿嘴,斩钉截铁的说:“没何主任的关系,我也保证把钱要回来。”
他笑起来,“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魏主任也是棵大树,你却两头沾不到光,要是你有黄欣妍一半的功力,早把我这个社长取代了。”
“我还是踏踏实实做好手头的工作吧,现在就去要钱。”
“不急,下午再去吧。”
“现在去正好赶上他们吃饭的点,也许他们着急吃饭,一个爽快就把钱付了。”
我转身拿起包即走,实在不想听他絮叨下去,打电话给魏无涯直接问他要钱吧,不行,他现在到花都发展了,说不定尊道律师事务所已经易主,我还是上门跑一趟。
到了尊道所,迎面撞上魏无涯的堂弟,上次送来汽车,并且和魏无涯去我家告状的人。他一只手里拎着材料袋,另一只手斜插在裤袋里,西装的纽扣解开,走路时呼啦啦的拉风。
“你好,魏律师。”我主动同他打招呼。
“哟,这不是宁书宁记者吗?最近心情不错嘛,心宽体胖。”他本看见了我,故摆出惊讶的姿势,痞痞的露出几颗小米牙。
我轻扯嘴角,“魏律师好久不见。”
“直接叫我的名字吧,称呼律师生分。”
“还不知魏律师大名,难道叫学海?”
他仰头大笑,“宁记者想象力丰富,学海无涯苦作舟,还好你没叫我魏苦,那我真苦死了,我叫魏有涯。”
我禁不住笑了,“真的假的?”
“真的,我和我哥的名字是爷爷起的,他深得庄子老先生的养生之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不过从自然规律上来讲,先有了我哥哥,再有了我,有涯随无涯的话,十分危险,所以我的名字时刻提醒我,不能学哥哥对待女人的态度,太危险啦。”
我无心接他的话,挑挑眉,“我来是跟你们主任商量宣传费的事,我们之前在报纸上为尊道所做了宣传,你们还没付钱。”
“好直接的开场白啊,开口即要见我哥,我哥去花都了。”
“我知道,我找说话管用的其他人。”
他微笑着,不急不慢的说:“我哥去花都向你汇报了?他还跟你讲什么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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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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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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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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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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