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夕知道这阿奇平日里主要伺候成扬,与他也相熟,见他这猴急样便笑问:“出什么事儿了?还劳的您专门等在这里通风报信。”
那阿奇作了一个揖道:“姐姐就别打趣儿了,老福晋正在气头上,说等着福晋回来去见她呢!”
“怎么了?”小夕急问。
“今儿个老福晋求了尊送子观音,说要送去王爷和福晋的房里,可也不知怎么的,这一出来脸色就十分不好看,连晚膳也没用就在正厅里等着呢!”
冰月心里一个咯噔。明硕福晋去了她房间,那自然是知道了自己与成扬分房而睡了,看来今天是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忙跟着阿奇去了正厅。明硕福晋的表情十分冷峻,正襟危坐,四下也没有人服侍着,待冰月进去后便命人关上了门。
“跪下!”明硕福晋厉声呵斥道。
冰月不敢怠慢,忙恭恭敬敬地跪在了面前的大理石地板上。很快,外面便传来一阵啪啪的耳光声和小夕的啜泣声。冰月忙磕头道:“额娘只管惩罚儿媳便是,小夕是个丫鬟,什么也不知道。”
“你可知道我为何惩罚你?”
冰月没有言语,只是低头垂着眼,外面小夕的哭声一声声传来,疼的她心里一阵阵的难受,只觉得对不起小夕,眼眶也慢慢红了起来。
“做主子的犯了错,自然是下人们的失职,你是金枝玉叶,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可这丫鬟犯了我靖王府的规矩,我自然是要动用家法的。”明硕福晋的话里隐隐有一些讥讽的意味。
“儿媳自知有罪,请额娘惩罚。”
明硕福晋斜了斜眼,捧起一旁的茶杯轻啜了一口,道:“我身为长辈,有些话也不方便说,可咱们彼此心里也不言而喻。既然做了我们王府的儿媳妇,就该恪守三从四德,以夫为天。扬儿这孩子心思单纯,也不晓得好坏,他认准了你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你可要好自为之,不能让我们靖王府断了香火!”
冰月自然不敢回嘴,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外面的耳光声这才停了下来,小夕也不知道是不是疼的昏了过去,也没了声音。明硕福晋这才道:“你心疼丫头这我知道,可也要心疼心疼我的儿子。我便罚你跪在祠堂好生反省,等成扬回来了就让他来找我理论,我正好也好好说说他。”m.xiumb.com
明硕福晋的弦外之音很明显,冰月忙回话道:“额娘惩罚的是,儿媳自当好生忏悔,不会胡乱生事的。”
双膝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跪得生疼,像是有小虫子一口一口顺着小腿肚慢慢地咬上来。地面光滑如一面乌镜,几乎可以照见冰月因久跪而发白的面孔,汗珠随着鬓角发丝滴答轻响滑落于地,溅成不规则的圆形。祠堂里光线晦暗,绿色湖绉的帷帐总像是蒙着一层金色的细灰,香烟袅袅里只看到列祖列宗的牌位,仿佛于世间万物都无动于衷。雕花长窗漏进来的月光,淡而薄地烙在青砖地上,依稀看得出那上面的富贵万年花样,却好似都被风吹散在了四野里……
一个多时辰后,明硕福晋才命人将冰月送回了房里,成扬喝了点小酒,回来的很晚,见冰月房里已熄了灯,便也没进来,直接去了偏殿歇息。
夜色薄凉,冰月忽然想起白日里那个锦囊,起身借着月色一看,见那上面只写着几句话,一时百感交集,蜷缩着身子按住肿痛的膝盖,眼泪顺着脸颊流在了绣花攒丝软枕上,湿濡了一大片。
又是一个晴朗的夜,冰月在灯下看书,一时看的出神竟没发觉成扬已经坐到了她面前。冰月遂放下书,将之前绣好的荷包帮他系上,荷包是用宝蓝色的绒布绣的,正配他今日的藏青色常服。见他的衣袖间破了一大道口子,冰月便从一边的绣盘内拿出丝线,让他把衣服脱了,就着烛火缝了起来。
成扬便坐在一旁,随手翻着她看过的书,两人都默默不言语,却有种举案齐眉的和谐。忽然,冰月的手指被针刺了一下,疼得她啊的轻叫了一声。
“怎么了?”成扬忙抓过她的手,见指尖处已经渗出点点红色,二话不说地将她的手指含进了嘴里。
冰月本想缩手的,见他这样便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真傻。”
成扬嘿嘿一笑道:“以前在战场上偶尔受点小伤,情急之下都是这样止血的。”
“你总是对我这般好,会把我宠坏的。”
“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要对你好的。”成扬道:“我知道额娘总对你说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额娘上了年纪也糊涂了,你多体谅些。”
冰月侧过头,假装整理一盘的首饰盒,低声叹道:“我懂的,再说了……这本就不是额娘的错。”
成扬也没有听出什么话外之意,坐了片刻就要走的时候,冰月忽然道:“晚上冷,偏殿的火炉恐怕不够暖。”
成扬顿了顿脚步,冰月又道:“晚上就睡这边吧。”语毕,放下荷包走到一旁去了。
成扬有些迟疑,半晌才明白冰月的话,低声问:“可是……额娘同你说过什么了?”脚下虽有些犹豫,但片刻之后还是掩门而去,只道:“你早些歇息罢。”
冰月听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想起那锦囊上的几句话,心里一阵凄楚。一片清冷的月光照在地面上,与墙角几枝梅花的影子重叠在一起,窸窸窣窣,缠缠绵绵的,让她不由得想起之前喜欢的一句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辈子,已是他的妻,便一定要与他携手走下去。
于是第二晚,冰月老早支开了丫鬟,沐浴后换上一身大红色丝质睡袍,袍口绣着几朵娇艳的牡丹,领口部分全是蕾丝线缝合的。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而下,用一根红色丝带简单地绾成一个桃心髻,瘦削的脸上薄施粉黛,眉心细细贴上几颗梅花花甸。这不是她素日喜欢的装扮,可今夜看起来却无比娇媚动人。
成扬回府后照旧先来了暖宜阁,见门口没有点灯,也没有守夜的人,里间只有一盏幽幽的红烛。他不明所以地推开了门,冰月坐在桌旁冲他笑,“回来啦?”
“哦……”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女子一身几乎轻盈至透明的薄纱裙,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成扬见此情景一时间血脉膨胀,硬是将视线错开,问:“小夕呢?”
冰月本就觉得难堪,见成扬有意不看自己,便更是羞憨无比,甚至有些后悔今夜的这般大胆,“我让她们都下去了。”
“那你……早些歇息,我过去了。”成扬只觉得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正涌向头顶,他心里已经隐约明白了一些,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恨不得赶紧离开这暧昧至极的地方。
见成扬要走,冰月慌忙上前拉住了他,因为走得急,纱裙一往下露出了大半截白皙凝脂的肩膀。成扬的脚下像是灌了铅似的,定定地望着冰月粉嫩的嘴唇,心里最后一道君子防线彻底崩塌,一把将眼前的女子揽进怀里,唇舌立刻纠缠在了一起。
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海棠花香气,身子软弱无骨,嘴唇一开始有些抗拒,但很快便迎合上他的吻。柔弱的双手怯生生地挽住了他的腰肢,气息微微喘了起来,这一切都让成扬无法抗拒,只有紧紧地抱着她……这个爱了多年的女子,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底地拥有了她。
他忽然想起洞房花烛夜那晚,他想吻她,却看到她无助而惊惶的眼泪,他便知她并不爱他,之后无论自己多么努力,都很少能得到想要的回应。她并不爱自己,只是屈服了命运,但他爱她也珍惜她,于是在明白过后拼命地推开了怀里的女人,眼神有些哀伤,“对……对不起……”
冰月道:“对不起什么?我是你的妻子。”
成扬不说话,转身就要推门而去,冰月从背后抱住了他,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你的感情……我也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包容我,其实你可以责怪我,我或许会好受一点……”她的声音有一半焦灼又有一半惊慌,一时紧张地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好结结巴巴地说出了自己的本意,“其实……我就是想做你的妻子。”
“你真的不会后悔么?”成扬依旧有些犹豫。
“我不会后悔,除非你后悔娶了我。”
成扬心里一软,回头将她轻轻地揽入怀中。抬起头来,通天落地的鲛纱帷帐以流苏金钩挽起,直视寝殿深处。两人牵了手慢慢向床榻走去,纱帐将两人的身影掩在其后,印着红烛的光,人影朦胧如雾。
十指紧紧交缠着,好似再也不愿意放开。红烛没有燃尽,如泣血的芙蓉,残破而温凉。
夜就这么悄悄地划过人间凡尘,成扬已经筋疲力尽地沉沉睡去,冰月却未曾即刻睡意,起身披上大红色的睡袍,走到梳妆台前拉开小木匣子,从锦囊里拿出那精致的纸笺: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伸手将那纸笺放在烛火上点燃,眼睁睁看着芙蓉色的纸笺被火焰吞噬,最终化为灰烬。
往事如烟,从此只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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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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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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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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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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