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贵妃不说话,用目光瞟了香翠一眼,香翠微一点头,稍稍变了音调对薛莹道:“薛莹姑姑不必惊慌,我们并无恶意。”
听到这话薛莹顿时明白过来,这些人不是来救自己的,而是将自己掳来的人。因为蒙了眼,所以看不清路,不小心被横在脚后面的东西绊了一下,摔了个正着,她警戒地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来?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香翠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又是谁,你不需要知道,我们主子这次将你请来,只是想问几个问题,问完就放你走,所以你不必害怕。”
薛莹这才听出说话人的声音,下意识地惊道:“你是欣贵妃的人?”
欣贵妃不悦地蹙了蹙眉,招手让香翠附过耳悄声说了几句,香翠一一点头应了,随即对薛莹道:“好了,现在我要开始问了,你是扬州人么?”
薛莹心里一个咯噔,欣贵妃抓自己来这里究竟有什么事?单单只问这个么?她想了想觉得很不可思议,可是毕竟小命在人家手里,也不敢胡来,便定了定神道:“贵妃娘娘如果想知道什么,奴婢知无不言。”
“好!”欣贵妃一拊掌,笑道:“薛姑姑可真是识趣!既然如此也免得本宫费口舌了。”说罢冲香翠摆了摆眼,香翠便摘下了薛莹眼睛上的黑布。
在适应了这忽如其来的亮光后,薛莹忙不迭地打量着这周围。这里应该是个密室,只有顶部开着一个窄小的天窗,可是因为是半夜,也看不到丝毫亮光。倒是一旁破旧的木桌上燃着一盏昏暗的烛火,借着这微微的火苗,薛莹才勉强看清了眼前端坐着的欣贵妃。只见她一身大红色暗花流云纹绫衫在这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无比阴森,此时正翘起尖利的玫瑰花护甲,不疾不徐道:“既然你如此爽快,本宫也就不饶弯子了,本宫只问你,陈士庸是谁?”ωωω.χΙυΜЬ.Cǒm
薛莹的身子一震,脸色毫不掩饰地突变了一下。欣贵妃见她这般反应,和香翠对视一眼,道:“怎么?莫非你当真认识?”
“不不!奴婢不认识!”薛莹忙摇头否认,可是她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便惶恐地低下头去,十个指头紧紧地攥在一起,关节发白。
欣贵妃冷笑着徐徐起身,踩着高高的花盆底在薛莹四周打转,“那好,本宫就告诉你。十多年前的扬州,陈家是个大户人家,陈家老爷陈士庸是海宁安亲王的得力部下,可是在一场追缴西部叛乱的战役中惨遭敌人毒手……”说到这里,她忽然闭口不言,蹲在薛莹面前笑道:“本宫都提醒这么多了,你还没想起来么?”
薛莹的额头早已经有冷汗冒出,她哆嗦着身子结结巴巴道:“是……奴婢曾是陈家的丫头。”
“瞧这大冷的天,你这一头汗的。”欣贵妃伸出帕子沾了沾薛莹额头上的汗珠,又问:“那冰月和这陈家又有什么关系?”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薛莹还勉强保留有一分理智,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您是在怀疑公主身世么?”
欣贵妃嗤了嗤鼻道:“怀疑?本宫还没有确定证据,可不敢胡乱混淆宗室血亲的。”
“娘娘这么说,奴婢就放心了。不瞒娘娘,奴婢曾是陈夫人的陪嫁丫鬟,在陈家没落之后有幸被安王爷收留,当时正值王爷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临盆,奴婢便留下伺候着。”薛莹一字一句地说:“之后侧福晋难产而死,奴婢便一直照顾公主长大。”
“哦?当真就是这样?”欣贵妃不以为然地抬了抬眉。一旁的香翠却急了,她挥起手中的鞭子,在一旁地上甩的一阵响,恶狠狠地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最好说实话,免得受这皮肉之苦!”
薛莹看着那细长的鞭子,眼睛里却丝毫不畏惧,“娘娘,奴婢句句属实,您若是不相信,尽可处罚奴婢。”
香翠气不过,正欲教训却被欣贵妃一眼给瞪了回去,只见欣贵妃看着薛莹,笑的意味深长,“薛姑姑见的世面也多了,应该知道孰轻孰重,再说了,混淆宗室血亲可不是什么小罪,本宫相信薛姑姑不会胡来的。”
“谢娘娘明察。”薛莹深深地磕下头去。再抬头时,眼睛里已尽是死灰一般的暗沉。没有人知道,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她想到了什么。好在欣贵妃后来也没再问什么,便放了薛莹回去,除了叮嘱她今晚的事情不能泄漏之外,也并没有为难什么。
夜半时分,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寂。除了远处的乌鸦一声接着一声不安地啼叫之外,便是薛莹恍然无措的脚步声。曾经听老人们说过,人死后会变成乌鸦,而这紫禁城亡魂太多,阴气厚重,才更觉得夜晚阴森恐怖。她怅惘地抬头,看着那夜间唯一的精灵,不由得握紧了怀里那个鼓鼓囊囊的东西,忽然重重地一声叹息。
晚风阵阵,星斗满天。湖边植满茂盛的菰草、红蓼、芦荻与菖蒲,迎风飒飒,几只水禽、白鹤嬉戏其间。夜风徐徐吹过,有清淡的凉意。朝暮轩的芙蓉水杨雕花大床上,冰月却辗转不得入眠。空气中有胶凝的冷凉,一旁桂花的清香也如被胶合了一般失了轻灵之气,只觉得黏黏的沉溺。远远树梢上乌鸦一声迭一声的枯哑地嘶鸣,搅的心里一阵一阵发烦。
一床红锦团丝棉被已经被她踢到了一边,秋夜里的风还是凉嗖嗖的,一时只觉得浑身冰凉,却也懒得不想动弹,似乎有人将被子往上提了提,尽管动作很轻却还是吵到了她。她哼唧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开眼,“薛姑姑不睡觉做什么呢?可吓了我一大跳。”
薛莹只是温柔地摸着冰月暖呼呼的脸颊,一时间,无限悲痛袭来。整颗心似乎是一团棉花,软成一片却又无比酸痛,道:“都长这么大了还胡乱踢被子,着凉了可怎么办?”
“今晚总睡不着,想是因为外面的乌鸦不停叫唤的缘故,一直就讨厌那些黑乎乎的东西,每次见它们总是没好事。怎么会是神鸟呢?我可要让成扬给我把它们全射下来!”
薛莹被她逗乐了,“你这孩子,怎么总也长不大?”说罢紧紧地抱着她,忽有一滴清泪猝不及防地落在冰月的头发上,却转瞬即逝,“我记得你刚出生时是笑着的,当时你娘就说你一定是个快乐的孩子,一定会快乐的长大的,可你现在还不会照顾自己,小夕也总是长不大,这让薛姑姑如何安心呢?”
冰月难得见薛莹主动提起自己的额娘,一时间眼神黯然道:“我只听说我额娘是难产而死的,其它的是一点儿都不了解……薛姑姑,你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我额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薛莹静默了片刻,起身走向一旁的烛台,燃起一束微微的火苗。黄色的火焰像纤细的腰肢,轻盈地舞动起来,早已积满的蜡油顺着烛台缓缓流下,像一汪伤心的眼泪。
薛莹背对着冰月,从怀里掏出一方洁白的锦帕,柔软的质感在她手心里缓缓漾开,却又被她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这才将丝帕放到冰月的手心里,说:“这是你娘最贴身的东西,我一直收着,既然你想知道,那便交给你了。”
眼前的锦帕洁白如雪,整整齐齐地躺在自己的手心里。这是额娘的东西么?冰月不敢相信地望着薛莹。她的眼睛瞬间潮湿,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感受着额娘的东西,她感觉无比激动又惶恐。她小夕翼翼地展开那丝帕,就像对待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
丝帕的质地其实一般,是早已过时的天蚕锦,帕面上的绣样也是几朵简单的桐花,只是这朵朵桐花却被绣的栩栩如生,轻紫如雾,花繁秾艳,似乎能闻到阵阵暗香清逸。
冰月轻轻抚摸着那朵朵轻紫,鼻子微微一酸,道:“这是额娘最喜欢的花么?”
“是。”薛莹声音柔和,眼睛里却是掩不住的哀伤,“梧桐,本是最贞洁的树木,你娘就是世上最贞烈的女子。”
薛莹的声音幽幽的,好似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远处又传来一声乌鸦的啼叫,夜风摇晃着树梢的枝叶,淅淅零零的一阵碎响。一切好像都是在做梦,半梦半醒间,竟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这一夜过的特别漫长,有人盼着天早些亮,有人盼着天永远不要亮,但不管愿不愿意天都如时亮起,启明星在东方闪烁。一夜未睡的薛莹握紧了手中的信纸,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沉静。
那是不久前,她收到的从蒙古的来信。原来当年陈士庸的妹妹陈霜并没有失踪,而是阴差阳错地成了蒙古阿布奈亲王最宠爱的雅淳福晋。
陈霜到了蒙古后,一直在打听当年陈家的消息,后来得知当时她身怀六甲的大嫂宋宜雪在大哥陈士庸死后不久便诞下了一个女婴。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宋宜雪抱着那刚出生的女儿跳崖殉情,尸骨无存,但陈霜在辗转多年后才得知,宋宜雪跳崖前将尚在襁褓中的女儿交给了贴身丫头薛莹。
薛莹缓缓摊开那封信……那天忽然有一个小太监捎话说有一封信交给她,是陈霜临回蒙古前留下的。原来陈霜已经知道了冰月便是当年陈士庸的遗女,是陈家唯一的骨血,这次她随阿布奈进京就是为了见一见这个从未谋面的侄女。
薛莹握着那封信,想起那年她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冰月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了在海宁的岳乐。当晚正好岳乐的侧福晋临盆,生下的孩子却早夭,没过多久侧福晋伤心欲绝也跟着去了。岳乐为了报答陈士庸的救命之恩,便将冰月视为亲生女儿,万千疼爱。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唯一的几个知情者差不多都已亡故。本来这事情将会是一个永远的秘密,却没想到雅淳福晋突然想给宋宜雪立个衣冠冢,薛莹便打算将那块桐花手绢送去。谁能料到天意难违,还没等她见到那个接头人,这一切便被欣贵妃察觉了。
窗外的天已经麻麻亮,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又是一个新的清晨,可是对她而言却是黑暗的开始。一旁的如意青花碗里的红薯甜汤早已凉了,红薯甜汤是她最喜欢的,可今天的这一碗却并不怎么甜,和着眼泪喝下,满心都是苦涩的。
欣贵妃明显已经查出了端倪,一定会派人监视自己,这些她都心知肚明。她走到一旁,将那封信放到一旁的烛火处,很快便化作一团灰烬。
“或许只有一死,那个秘密才能像这张纸一样,化为青烟了。冰月,薛姑姑不能陪你了,姑姑不能帮你什么,却也是万万不能给你带来麻烦的。”
腹部一阵剧痛,嘴角也是一片腥甜。早在看到那串陈家祖传的玛瑙手镯时,她便料到了这个结局,只是好舍不得啊……她好想看着冰月一天天幸福地长大,好想替夫人完成心愿……
她摇摇晃晃地想走到窗边,留恋一眼最后的阳光,却只感觉脚步越来越重,双腿越来越麻,直到终于合上双眼……
太阳总会升起的,深夜里的一切都将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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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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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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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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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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