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怎么了?”林少春关切地问道。“刚才看见张夫人跳舞,就想起我与你老爷年轻那会儿来了……”沈氏陷入了沉思,忽然马嘶了一声,马车一颠簸,林少春掀开帘子看,“怎么回事儿?”
小翠解释道:“百戏班有人出来,险些撞到了……”
林少春定睛一看,险些被撞到的竟是师父柳三绝,她慌忙跳下马车,挽住了自己的师父,“师父,您没什么事吧?”
沈氏听到响声,也掀开了帘子,探出身子问道:“少春,你遇见熟人了?”林少春抬头笑道:“太太,是我以前的授业恩师。”沈氏听到,缓缓下了马车,轻声道:“对不起,下人驾马太急,没有伤到吧……”话音未落,沈氏看到了柳三绝那张略微苍白的脸。“不……不碍的……”柳三绝望见了沈氏,脸上浮现了奇怪的表情。“太太,师父,你们认识……”沈氏还没有说话,柳三绝马上否认,“不不不,我是微贱之人,哪会认识公府太太……”说着,她看向林少春笑了笑,“天色太晚了,怕是要宵禁了,你们赶紧走吧!”
林少春点点头,“好,我回头再去看您。”林少春说着扶着沈氏上车,冲柳三绝挥了挥手,缓缓放下帘子。那一瞬间,林少春觉得师父立于街头,那单薄的身子中似乎藏了太多的秘密。马车上,沈氏的手微微颤抖,想要掀开车帘往后看,最终迟迟没有掀开,她凝视着林少春,问道:“你师父这些年过得好吗?”“她一人带领百戏班众多子弟,虽忙些,过得尚好。”沈氏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她身边有没有亲人子女?”
“没有,师傅一向孤身一人……”林少春心中疑惑,总觉得师父与沈氏之间有些过往,“太太当真不认识我师父?”
沈氏瞳孔一震,端了端身子,摇了摇头,“不认识。”
林少春晚上回府,和孙玉楼讲起了此事,她坐在窗前,凝神道:“你母亲和我师父以前是否是旧识?”
孙玉楼坐在她的身后,伸手揽住了她的腰,笑道:“你这个脑袋里天天装那么多事情,累不累?”林少春靠在孙玉楼身上,慢慢说道:“我既然嫁给了你,当然希望这个家太太平平,和和睦睦,孙家家大业大,马虎不得。”
“是……”孙玉楼贴着林少春的脸,温柔地将自己佩戴多年的羊脂白玉佩别在了林少春的腰间,上面雕刻的流云百富的纹样栩栩如生,“这是我佩戴多年的玉佩,也代表了我孙府的身份,你素来装扮太素净,把这个带在身上,少春,无论你想做什么,你记住,我都在你身后……”
“这玉佩是太太传给你和哥哥们的,太贵重了……”林少春坐直了身子,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望着孙玉楼。
“这辈子,我最贵重的是你……”孙玉楼低笑着,抵着林少春的额头,“你不明白吗?”“我懂得。”林少春挽住了孙玉楼的脖颈,喃喃道;“你也是我此生最珍贵的。”
阳光温馨恬静,秋风轻柔,孙玉楼与林少春挽着手刚出院子,亲昵地走进了后花园。“喂,大日头在天上照着呢,你们这么卿卿我我,也不嫌臊得慌!”吴月红正坐在后花园的亭子中练琴,远远地就看见了孙玉楼和林少春亲昵地走进了后花园。“是谁惹大嫂子生气了?”孙玉楼连忙说道,手仍然牵着林少春。吴月红本不想说话,思忖一番又看向孙玉楼,“玉哥儿,你告诉大嫂,你喜欢少春什么?”孙玉楼来到角亭,望了一眼林少春,“少春为人善良,正直,聪慧,有才情有胆识,还有……”林少春挑眉看向孙玉楼,用目光警告他不要乱说。孙玉楼讨打地笑了,“还有秀色可餐。”吴月红凝眉,“就这些?”“嫂嫂觉得这些还不够吗?”
吴月红伸出十个受伤的手指,委屈道:“可这些我都有,为什么大爷就是不喜欢我,偏喜欢会弹琴的女人!你看看我这双手!”
林少春牵着吴月红的手坐了下来,轻轻抚摸着吴月红因弹琴磨破的手指,说道:“大嫂子别着急,要夫妻和睦,须得让他看见你的长处,而非你委屈自己,随他的喜好改变自己。他今儿喜欢通音律的,你就去学弹琴,明儿他喜欢擅丹青的,你可是又要学画画儿吗?”
吴月红心中一怔,是的,这些年,孙世杰喜欢什么,她便想要成为那个样子,可是依然抵不过那些娇滴妖娆的女子。
林少春轻轻道:“正是啊,大嫂子不妨想想,自己有什么长处。”吴月红心中有些难过,“我除了会武功,其他什么都不会。以前还在闺阁的时候,我喜欢打马球,要是拿这个比殿试,封不了状元,少说也是个榜眼。”林少春一听,心中生了一计,“这才是巧了,过几日城外有场马球比赛,各府女眷多有参加的,咱们府上只有大嫂子会打马球,届时何不带上大哥哥一道去?大哥哥是文人,难得去那种场合,倘或看见了你在马球场上的英姿,自此念念不忘是一定的。”
吴月红心动地问道:“真的有用吗?”林少春拉着吴月红的手笑道:“嫂子只管上场,剩下的就交给我和玉楼……”林少春说着冲孙玉楼眨了眨眼睛,孙玉楼即刻心领神会地连连点头。
要说吴月红对孙世杰,绝对是痴心一片,可这么多年,孙世杰似乎视而不见。林少春想要成全吴月红和孙世杰的事情,想借着打马球让孙世杰看到吴月红的好,第二日便将吴月红带到了城外马球场,那一边孙玉楼也将孙世杰骗到了马球场。
礼部尚书陈夫人素爱马球,在城郊的园子中建了一片场地专门打球,一时间,竟成了京城豪门争相竞技之地。今日里的比赛分为红白两队,林少春、孙玉楼、孙世杰都在观赛台中。
林少春看着孙玉楼将孙世杰领到了看台,连忙指着场上的吴月红说道:“你看,大嫂在那儿!”
孙世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赛场上红白两队,皆是俊男美女,其中吴月红一身红装,手持金涂银裹的球杆,眉间若雪,英姿若虹,举手抬杆间动作宛若流水,驰骋中好似一道厉闪,杆杆进洞,引来了场内外一阵阵的喝彩声。
孙玉楼忍不住赞道:“没想到大嫂这么厉害!”林少春笑了笑,“可不嘛,难怪她在家里那么憋屈,原来外头才是她的天地。”吴月红不停地进球,红旗不断竖起,围观百姓们,掌声如雷,热烈欢呼。立于观看台的孙世杰原本兴致寥寥,看到这一幕愣住了,他眯起双眼望着场上的身影,有一阵恍惚。
和孙世杰同朝的同僚们见到孙世杰,立马围了过来,“哎呀呀,孙大人,夫人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到底是将门之女,孙大人,你可真有福气!”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吴夫人真是女中豪杰,我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是我见识浅薄了,往常总觉得女子应当饱读诗书,可读书有什么难,倒是这样的女子,横扫千军,才真是难得。”孙世杰遥望着马背上的红色身影,吴月红骑在马上,她一眼便望见了人群中白衣男子,那是她的天,她的信仰。日晷的晷针走至午时四刻,裁判官宣布吴月红这一队胜利。吴月红骑在马上,高举球杆欢呼,她的双眼却紧紧地望着孙世杰,欢呼中,她忍不住大声呼喊着他,“大爷……”
孙世杰突然觉得马背上的女子那么陌生,陌生的是梦中的美好,他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突然透过吴月红,人群外的桃红身影就那样痴痴地、柔弱地等待着他,宛若他生命中不离不弃的菟丝花,他猛然推开了众人,向着一晃而过的桃红身影追去……
林少春猛地握紧了孙玉楼的手,她担忧地望着孙世杰远去的背影,喃喃道:“我好像看到了师姐桃夭……”
这孙世杰与桃夭的相遇就如同戏曲中唱的那般,才子佳人,惊鸿一瞥,怎奈君已有妇,还君明珠双泪垂。桃夭早些年是柳三绝的徒弟,后来离开了百戏班,一直在江湖上闯荡,桃夭明白自己的身份,不使些手段是很难加入豪门的,遇见孙世杰,她像是爬上了浮板,那些腐烂的、恶心的过往她想要统统抛掉,如何让孙世杰死心塌地只爱她一人,才是她此刻的目的。
长长的街巷之中,孙世杰堵住了桃夭,“你还想往哪里躲?”桃夭削肩微微颤抖,缓缓转身,一双大眼默默无语。孙世杰向前一步,一双眼死死地锁住了桃夭,“我想你想得好苦啊,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桃夭后退了一步,悲凉道:“今儿是张夫人办的马球赛,我是应邀过来唱曲助兴的,眼下唱完了,我该回去了。”桃夭说罢,转身欲走,却被孙世杰一把拉入了怀中,“等等!我对你的心,你难道不知道吗?”
桃夭难过地想挣脱孙世杰,“公子不必挂怀我,才刚我看见尊夫人的球技,多少男儿都不如她,还望公子善待她,我不过是个唱曲儿的优伶,公子何必苦苦执着于我呢?”说罢,桃夭用力挣脱着孙世杰,桃夭的小丫头颂莲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桃夭身边,“姑娘何苦这样难为自己,明明每日为孙大人茶饭不思,今儿好容易见了,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孙世杰心中一惊,死死握住桃夭的手,“这是真的吗?既然你心里有我,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让我两人都如此痛苦?”
桃夭盯着孙世杰痴痴的模样,心中一喜,可却故意道:“你只想着你自己痛不痛苦,你可有想想你夫人痛不痛苦?”
孙世杰已经为桃夭入了魔障,“你不要提她!若你顾忌她,我即刻便与她和离,娶你为妻!”
桃夭另一只手猛地捂住了他的嘴,“不成,我不能只图自己快活,不顾别人的死活,你夫人一心爱你……”
“难道你不爱吗?”孙世杰猛然握住了桃夭的两只手。
桃夭一怔,“我这些年经历过家业衰微,也吃过不少苦,早就学会推己及人,宁愿自己委屈些,也不能害了别人。”
孙世杰抵着桃夭的头,低低道:“你愿意成全别人,竟不愿意成全我吗?想你一日,就折磨我一日,你可知道我这些天行尸走肉一般,早就奄奄一息了。”
桃夭红了眼眶,抬起大眼,发现二人近在咫尺,“好了,公子别说了,若公子单单只想听曲儿,我依旧接待公子。”桃夭望着孙世杰闪过的喜悦,轻声说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对吴夫人好一点,算是为我赎罪。若你做不到,就请不要再来了。”说着,桃夭携颂莲转身离开。
孙世杰红着眼眶,此刻,桃夭在他心中是最美的那朵莲花,这世上任何女子再也比不过,看着桃夭离去的背影,他轻声道:“我都听你的。”
桃夭和颂莲走到长街拐角无人处,颂莲看了看身后,不解地望着桃夭,“姑娘,才刚他都松口说要娶你了,你怎么不答应呀?”
桃夭那素净的脸上带着一股子妖娆,她嗤鼻一笑,“娶我?他现在只是一时冲动,一时冲动说的话,哪里能算数。孙家那样的门第,想进去谈何容易,就凭他自己,你觉得胳膊能拧得过大腿吗?”颂莲瞪大了双眼,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桃夭笑得阴沉,“这会子是下猛药的时候,必要他爱我爱到骨子里,哪怕冒着被驱逐出门的风险也要娶我。他毕竟是孙家长子,若他鱼死网破,家里还是会顾念他的,届时他们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接纳我。”
颂莲担忧道:“还是姑娘高明,不过,若进门只能为妾,那该怎么办?”桃夭冷笑着,“我绝不做妾,要做就做正头奶奶。凭什么她林少春和我同出一个师门,她可以做四奶奶,我就不可以,你等着吧,好戏就快上演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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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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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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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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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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