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一个声音从屋子的外面传来,声音粗犷且沉重丝毫不像是张温所发出的。
崔佑挣扎的想从床上爬起,可当他每当他轻轻挪动自己的身体时,那撕裂的伤口便不断的朝外渗出血迹,经过几番尝试,崔佑终究还是耐不住苦痛和脱力,放弃了挪动身体的想法。
这是房屋的大门吱呀一声的被人推开,一个长满了胡子的脑袋探到了崔佑的面前。那脑袋见崔佑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又一次裂开,眉头微微一皱一脸怒容道:“你这兔崽子,乱动个屁啊。人都伤成这样了还给老子瞎蹦,赶着投胎呢?”琇書網
崔佑将头往后微微挪了一些位置,终于是看清了这个大汉的全貌,那大汉估摸着应该有五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高大,相较于崔佑这个傻大个也不遑多让,走进屋子时还需要低着脑袋才不会被房檐磕到脑门。面色黝黑光亮鬓角的头发与胡子连在了一处乍一看去就像是个毛发悚立的黑煤球。一身满是油渍和血迹的麻衣腰间系着一根有大拇指一般粗的麻绳,绳上挂着一把硕大的杀猪刀。
见崔佑这般打量着自己,那黑煤球一瞪眼朝崔佑问道:“看什么看?给老子乖乖的躺着别动。”
黑煤球话未说完,那崔佑身上包扎伤口的白布又一次渗出了血迹。那别着杀猪刀相貌甚是凶人的大汉顿时又张口朝崔佑骂道:“娘皮的,真是让人不省心,干脆死了算了。”黑煤球嘴巴上说着难听的话骂咧咧的走到了门外,转眼回到房中时手里便多了一些草药和干净的白纱布。
不由分说的将崔佑翻了个个,那动作看似大手大脚极为粗犷,可手上的力道却相当有分寸,丝毫没有牵拉到崔佑的伤口。手上一阵翻飞折腾,拆绷带,上草药,缠白纱布,一气呵成。一百七十多个伤口的包扎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一番手法甚至能让临安最好的外伤大夫为之惊叹。
重新帮崔佑上好了药,那大汉脸上依旧是愤愤不平的怒容,崔佑刚想道谢却被怒瞪了一眼道:“给老子好好的躺着,想问啥就问别说些没用的废话。”
如此直肠子的言语,让崔佑险些忘了那一肚子的疑惑。
崔佑缓了缓思绪之后开始朝大汉问道:“在下昏迷了多久?”
“七天了。”大汉回答道。
“张先生在哪?”
“你说张温那老小子啊,有事离开临安了,本想将你一起带走的,但是你伤势太重怕你受不了舟车劳顿死在半路上,所以就将你放在老子这里养着。”大汉大大咧咧的解释道。
“那阁下是谁?”崔佑横看竖看怎么看都不觉得眼前的这个面目狰狞的大汉像是个好人,但是此时此刻即便对方是个坏人想要对自己行凶,伤的体无完肤连手都抬不起来的崔佑也只能干瞪着眼睛毫无办法。
大汉见崔佑这么一问,嘿嘿一笑道:“老子嘛,就是个杀猪的,以前和那老小子算是拜把兄弟。要不是念在和那小子是把兄弟的份上,谁愿意管你的死活。”
“在下感谢前辈这几日的悉心照料,在下也清楚自己身负重伤乃是累赘之物,这里就不再给前辈添麻烦了。”听到那杀猪大汉语调中对自己满是嫌弃,这让从来不愿欠人人情的崔佑显得愧怍不已,说着便开始咬牙想要用手硬撑起自己的身体离开床榻。
见崔佑又想乱动,怒不可遏的大汉豁然起身。他盯着崔佑随即面露坏笑的说道:“老子好不容易帮你换了一身药,你丫居然还敢给老子乱动,这可是你逼我的。”
若是问这人世上什么事情最让人痛苦,无异于将人之自由剥夺。而更让人痛苦的呢?
就是剥夺了那人的自由之后,还不忘用麻绳将其绑在床上……顺便还用布将其嘴巴给堵了起来……
崔佑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那杀猪大汉的所作所为。大汉插着腰看着被麻绳拴在床上丝毫不能动弹的崔佑,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这表情就好似画师行赏这自己志得意满的作品一般。
“林屠!今天的五花肉还有没有了?”杀猪大汉叉腰看着崔佑之时,门外传来了客人要买肉的喊话。
“有的!”大汉朝门外吼了一嗓子,转头朝崔佑蹬了蹬眼道:“怪怪给老子养伤,再敢乱动回来就把你当猪肉称斤两给卖了。”
十五日后,崔佑那痛苦的日子总算是得已结束,随着伤口渐渐的愈合,虽然经脉损伤严重但是好歹不再像最初的纸娃娃一般,一碰就碎了。这十五日里那姓林的杀猪大汉虽然没有给崔佑看过一次好脸色,嘴上也是变着法子的喷着唾沫,可该换药药是依旧一丝不苟,该喂饭时还是转时准点。只不过那伙食让崔佑想来就为之色变。
倒不是说林大汉所喂他吃的食物有多差,而是那菜系太过单一。林屠家中好似只有两样能吃的,一是大米,而是猪肉。崔佑体虚只能吃流食,于是早上吃是猪油白乳粥,中午吃的是皮蛋瘦肉粥,晚饭吃的米糊拌肉末。一日三餐每餐定量两大碗,不多不少。这十五天顿顿喝粥吃猪肉,合计喝掉了九十碗稀饭,近二十斤的猪肉,和半斤的猪油。餐餐荤食绝见不到半点素菜,这十五日下来如今的崔佑别说见到猪肉了,光是听见猪这个字眼都会觉得腹中一阵翻涌。
不过好说歹说,那强行开了五个脉门使用天下归心这般自杀技的傻大个总算是从濒死之中捡回了一条命来。如今的他虽然还不能依靠双腿走路,但好歹可以坐着林屠用木轮子和木板拼起来的板车跟着杀猪大汉每日去市场卖猪肉了。每日一大清早,林屠就将崔佑抱放在推车上,边上放着一两头刚宰杀完还带有余温的死猪,一路上推着板车哼着崔佑未曾听过的名牌小调步行远在十里以外的临安市场上卖肉。
林屠负责切肉算账,崔佑负责用油皮纸将肉包起递给客人。那林屠切肉时下刀极快,硕大的杀猪刀在他手中好似秀女的针线一般灵活精细,要大肉一刀切下斤两不会差一毫一厘,要肉末快刀一通翻飞保管你粗细均匀肥瘦相杂,要排骨游刀
一斩干净利落绝不连皮脱骨。
每日在那市场上,就属林屠铺子的肉买的最快,两头猪不过一个时辰便可以买的精光。收拾收拾铺子,洗洗满是油渍血迹的杀猪刀。接着便又将崔佑放入板车之中哼着小调推行回家。
那小调在这粗犷大汉的口中唱着好似也别有一番风味,悠悠扬扬迭荡在小巷之中。
何人想身居潮弄霉巷?
何人想负着臭名死后犹传?
何人不想处处显贵人上人皇?
何人不想美名远播千古流芳?
只是那想,只那是想,
想一想王孙公子的府邸亮堂堂,
想一想小妾娇女的胸脯白茫茫。
谁曾想?谁不想?
想的良民上山落草当贼王,
想的孝子科举高中忘爹娘。
想的寒士弃吟风雅庸高枝,
想的和尚笑拿屠门做庙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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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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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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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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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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