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迷了人眼,马道两旁都是一片白,看不清下边的任何一点绿色。
再下一会,约莫是要将路都封了,天再黑下来,就连方向都难辨。
这样的鬼天气,像是要将他们困死在这。
马蹄声差点淹没在这冽冽的西北寒风中。
步行前进的队伍扛着军旗,虽然压得极低,可那风依旧让人遭不住,往前走两步,就要被压着往后退一步。
一眼过去,山头只能见着几颗光秃秃的枝丫,乌鸦的叫声凄厉,尖尖的,盘桓在低空。
“驾!”宋塔夹紧马腹,绕过长队到了队伍前头。
这样的天气注定走不快,他跑到一匹黑马旁边,那黑马上同样是个少年。
眉目俊朗,兜鍪遮住半张俊脸,露出的部分被北风吹的通红。
他皴裂的手指还抓着一份羊皮麓子,上头是描着蜿蜒曲折的线,他瞥见宋塔,未等宋塔说话先开了口,手在麓子上一个标着三角的地标上一点:“到这,今夜就先暂时歇下。”
他声音清冷,是年仅十八的上官爵。
宋塔凑过头去一看,高速跑马令他的嘴唇干裂,他舔了一把,而后点头:“行!”
上官爵将地图扔给一旁的亲卫,这才问宋塔:“怎么?”
宋塔喘匀了气,又啐了一口凉气,他脸上都是被风刮起的皮,还有些打仗留下的伤痕,新的旧的,斑驳在脸上。
“夏天的沙子和冬天的风,都往肺里吹。”宋塔骂了一句,而后才说:“我们探听过了。听马蹄声不会少于三千兵力,这四周没有掩体,实在不行,我们目标太大了。”
上官爵听罢没有立刻出声。
他们是出来清缴边地悍匪的,沙漠有些匪,一到深冬腊月就出来祸害边地百姓,抢粮食抢牲畜,弄得边地人心惶惶。
今年战事平歇了一些,到了年底,西北军好不容易喘了口气。
可是那边地的悍匪却来了一批猛的,不仅抢,还烧杀。
这些本该是当地的官府来管,但是今年就连官府也遭了殃,郡长一夜之间被砍下头颅挂在了城墙上,那帮劫匪还将他家都杀了个光。
眼看着百姓惶恐,这才有人求到了军营门口。
带着一千将士出来,也算是历练,但是要过年了,深冬天气,漫天都是飞雪,他们毕竟没有悍匪熟悉地形,一路走来耗的时间不少。
本来是想着速战速决,可如今在路程上便耽搁许久。xiumb.com
更糟糕的是,边地都是各国的巡防军队,如今有人发现了他们。
一千将士不足于对他们造成震慑,若是不尽快解决返回大军营,招来后敌,那就更是糟糕。
而他们不光是前有业障,后有追兵的境地,他们的粮食也快见底了。
倒不是上官爵预算的不够。
今年的冬天来得早,九月底就飘起了第一场雪,压得本就一季收成的庄稼彻底落了空。
饿肚子的人在道路旁随处可见,见着了,那就不能不管,粮食分出去了,余下的也就够一千人撑个两三日。
而他们已经行进了两三日。
百姓所指的悍匪藏身之地就在附近,若是不能将他们治服了,这一趟就是白来。
到底是年少气盛,上官爵听完宋塔的话没有多大反应,他用兵打仗之神,是天下百姓见过的,不可能出来剿匪都能折在这。
“到了地方先扎营,火烧起来,走了一日,让他们歇歇。”
到了个背风处,营是扎起来了,火也升起来了,可伙夫跑来,说今夜只能吃个半饱,他们的粮食只够这么维持多一日。
上官爵听了,解下自己腰间的水囊喝了一口,抬手猛然抹去唇边立刻结成冰渣的水渍,抓起了马鞭。
“主帅,你要去哪?”宋塔着急地跟上去:“这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你要去做什么?”
“呆在这就是等死。”上官爵道:“趁着他们休憩,我去探探那匪窝,若是能打就一举打下来,明日返程。”
他们如今就像是离开狼群的几匹孤狼,暴露在西北冽冽寒风之下,不主动出击,可能半夜就会被别国的军队捡了人头回去。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跨上马,马蹄声很快消散在这深冬的风里。
宋塔是绝不可能放心的,他交代了副手遇见情况先躲,不要轻举妄动,而后义无反顾地追上去。
土匪窝子在山坳里。
四面避风,是个绝佳的落户所。
上官爵从山头往下看,还能看到土匪们过年似的在大门上挂上红灯笼。
——那都是从边地百姓那抢回来的。
他咬牙绑紧了臂缚,啐了一口。
宋塔赶到时上官爵正要摸黑进去匪窝里,他魂都差点吓没了。
其实年少的时候,上官爵确实要比宋塔冲动一些,他是个独行能力更加的人,他敢冲,说明自己起码有八成把握。
可宋塔见不得他这样,他死死扯着上官爵,咬牙道:“不可以阿爵!那匪头是个杀人不长眼的,摸进去有个万一就是死,你疯了不成?!”
他不叫主帅了,最初的初衷,他们也不过是两个一起在战场上作战过无数次的少年而已。
上官爵头冒青筋:“这个匪头敢杀郡守一家,说明他急于立名,彰显自己,这样的举动恰恰说明了他们是新匪,行事没有计较和判断,只是想引起旁人的注意,那领头的必然不是个什么脑子灵光的,只要我伺机埋伏,待他落单,未尝不能得手!”
他有自己的考量。
如今粮食不够,一千人围剿一个山坳自然是轻松的事。
可在如今他们深知后有追兵的情境下,计划就得变一变。
得保证他们的人还能与后头的追兵勉力一战才行!
他带出来的兵,怎么着也要原样带回去!
宋塔虽觉得他说的有理,可是依旧不同意:“那就让我去!论伏击,我也不比你差,你先回去,只要得手了我立刻返回与你们汇合!”
“万一无回了,死的也是我,而不是你堂堂王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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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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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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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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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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