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积水潭里映照着各色往来的百姓,大部分人行色匆匆。
突然,水潭被人一脚踩过,溅起的水不光洇湿了来人的裤管,更是将旁边行人的衣摆都溅湿了。
行人驻足,对那人骂骂咧咧:“昨日暴雨这地面都未干,走这么快做什么,赶着去投胎不成?”
“就是,没长眼睛么?我这袍子都湿了,你知道我这什么布料,直好几两银子呢,你赔得起么?!”
踩了水潭的矮小男人被人拉住不让走,他低垂着头挣扎,但是挣扎不开,被迫抬起头来。
这张脸也特别小,有着不同寻常的苍白,跟个死人似的。
拉住他的人被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拉住他的手一松,语气不禁变得有些惶恐:“干什么一副死人脸,晦气!”
那男人被他一推搡,又往后踉跄了两步。
扯住他的人后来觉得这人的脸色太过不吉利,又骂了几句人就走了。
男人始终没有说话,他手里头攥着个什么东西,握得很紧,而后抿了抿苍白无血色的唇,在四周眺望了一眼。
正前方,千禧客栈的招牌随风飘扬。
他死灰一般的眼珠里蹦出了一抹亮光,拔脚往那里去。
“公子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呀?”有生意上门,小二是不会管对方脸色如何的,千禧客栈的小二笑得一脸谄媚,迎着男人往里走。
“我找人。”那男人发出一声暗哑,“找成北。”
成北这个名字对小二来说不耳熟,他往日进出,听到的都是别人喊成北公子,所以自然不知道他要找谁。
男人不管不顾,绕过他就要往里冲。
“哎!公子!你不能进去,那里不能进!”
二楼已经被包起来好多天了,那帮人显然是一伙的,尤其是那个一身黑衣的清瘦男人,气质清冷阴鸷,小二可半点不敢惹。
可是那个矮小男人却跟全然听不到似的,闷着头甩开他的手,他嘴里疯癫了似的喊:“找成北,我要找成北!”
这人不是来吃饭住店的,看着像个疯子来闹事的!
小二面露嫌弃,霎时就拿了一根备用的擀面杖,要将人赶走:“走走走,一个傻子闹什么闹,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成北,我找成北,他就在这,他在这儿。”
“有病吧。”小二推了他一把,男人直接摔倒在地,又被他的擀面杖打了一下,整个人瑟缩起来,要多惨有多惨。
只是他不放弃嘴里的念叨:“我找成北,他在这儿。”
整个人都跟丢了魂似的。
一旁的堂客有看不过眼的,对小二说:“要不你给他找找吧,这人这么肯定,总不可能是假的。”
“大爷,不会有错的,我们店里住店的客人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个叫成北的人,我上哪儿去给他找?”
“他就在这儿!”那男人突然冲小儿吼道:“你让我见他!”
“嘿你还不识好赖是吧,爷我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非得挨顿揍是不是?”
……
楼下乱哄哄闹成一团,二楼的辛幼安一行人却神情严肃。
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男人手提一个金色鸟笼,那鸟笼从里面被蒙上了一层黑布,看不清里头的长相。
“这就是信鸢?”辛幼安问了一句。
成北两眼死死盯着那鸟笼:“这怎么丝毫不见动静?我听说信鸢这东西,长途跋涉运送容易出状况,整个鸟金贵的很,不会是——”
那长衫男子撩起眼角瞧了他一眼。
“.……”成北立刻禁声了。
可是明明对方什么都没有说,他一个打惯了仗的人怎么会觉得这个人哪哪都有点可怕?
辛幼安似乎也有同感,心下有些奇怪。
这男人上来都快半个时辰了,见了他们一句招呼也没有,脸上的表情还颇为欠揍。
也不知道陛下从哪里招来的。
辛幼安又尝试与他沟通:“这位公子,既然我们公子现下在房内诊脉,那不如你手上这信鸢先掀开布,让我们瞧上一眼?”
男子复而撩起眼角看她,继续沉默,手上也没个动静。
辛幼安:……这人不会是又聋又哑吧?
她有些尴尬地绕开话题:“呵呵,这楼下真吵。”wWW.ΧìǔΜЬ.CǒΜ
成北也听见了:“大半天的,又不是饭点,他们怎么如此吵闹?”
正说着,内间有动静传来,辛幼安和成北霎时也就忘了楼下这茬子事,迎着太医先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上官爵的伤一直是他们如今的心病,总不见好,伤口也难以愈合。
太医开过许多药了,喝下去也没见多起效。
这不,昨日雷雨天气,守夜的内侍今早起来跟辛幼安说,陛下昨夜大体是一夜未睡,他听着了好几阵强烈的闷咳。
到底是从鬼门关上抢回来的一条命,这来东篱一趟山高水长的一程路于伤口恢复没有任何益处。
所以上官爵如今都在承受着病痛折磨。
偏偏他还什么都不说。
太医摇摇头:“昨夜点灯看奏折看到凌晨,下雨天气本就湿气重,陛下休息跟不上,伤口愈合速度就也跟不上。”
他方才看了伤口,那么大一道剑伤,如今还留着血水。
再这么下去,如今这炎热天气,发了炎就全完了。
辛幼安听得心底一阵雷鼓。
若不是上官爵那股子压死人的气势,她都想直接将人打晕了送回大创去算了。
偏偏有的人不听劝。
“魏潇。”上官爵系好衣带,从里面踱步而出,从步伐上看,他丝毫没有太医说的重症之症,背着一只手,长身玉立。
就是人太瘦。
魏潇见了他,也隐约拧眉,终于开口了他今日的第一句话:“兄长。”
兄长!?
上官爵什么时候有了个弟弟?
翼王一脉,分明不就只有他一个子嗣吗?
而且辛幼安和成北,从未在朝堂上见过此人,从他腰间佩剑来看,此人与朝野也没有什么关系,他分明是个江湖人。
那怎么会跟上官爵扯上关系??
还叫他兄长?
上官爵不可能有个弟弟,可是要说不是,这二人的气质也太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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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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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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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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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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