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内的花草都奄奄一息,丝毫没有春天的气氛。
卫行雨跟在盛卿尘身后,万念俱灰的念叨:“王妃,主子他说了,不让您去城外,待会见了又该训我了。”
他不能强行拦住人,就只能跟在身后碎碎念了。
盛卿尘在给自己的药箱里填充东西,麻布,药粉,草药,缺什么补什么。
“他还说今儿早上陪圆圆呢,这会儿人呢?他要是骂你,让他来找我。”
“主子早上走的时候说宫里有急事,他散了朝今日还回王府,您别跟他置气呀。”
“我置什么气,城外一堆堆的难民,再放置下去,他们的伤口都要烂了,烂了就容易感染,我能包扎一个是一个。”
卫行雨既拦不住王妃救人,也完不成主子交代的任务,只想仰天长啸。
天呐,他太难了,他哥呢,他要找他哥哭诉。
可他哥最近都跟着主子忙进忙出。
云京城外,三里巷。
大水几乎浸泡了这片区域的所有房屋,涉水的人都到了半腰。
盛卿尘的马车到了一处地势稍高的平地,前面过不去了,她习以为常一般,拎着药箱下车淌着水往那边走。
她不是个娇生惯养的京城小姐,没有重生前她也是去各国医援过的,什么样惨的场面都见过。
所以看到这些百姓被泡的发白的伤口,甚至是被压断的手脚,她几乎都能不皱眉头的立刻进行处理。
她来了好几天了,周围的人几乎都熟识。
盛卿尘干活的架势比那些大夫还要放得开,虽然她是个女人,穿着明显也是价值不菲的,百姓们却不敢将她当普通人。Χiυmъ.cοΜ
可她跟其他人一样,喝凉水,啃馒头,她平易近人,医术精湛。
盛卿尘穿梭在伤患群里,身上衣服已经因为来回跑已经湿透了。
将近午时,雨倒是渐渐停了。
终于迎来这一月少见的一次日头星子。
难民们欢天喜地。
盛卿尘擦擦额角的汗,抬眸看见前面几个人正抬着担架,将这两日没救过来的尸体担了出去。
“娘子,快别看了,晦气!”一个老妇扯着盛卿尘的袖子,让她回魂。
盛卿尘收回眼神,提了提嘴角:“柳婆婆,今日好些了么?”
柳婆婆跟盛卿尘也算熟识了,这个小娘子这几日都来诊治他们这些难民,耐心有加,医术又好。
她家塌了,儿子媳妇出去干活没回来,她跟孙子两个人在屋子里被房梁压住了,是盛卿尘徒手搬开梁木,救了婆孙俩。
她对此感激不尽。
身边都是唉声叹气的抱怨:“什么时候雨能下停?”
“这一季的庄稼是无果了,朝廷能否少征些赋税?”
“皇帝不是换人了么?宣王一向仁德爱民,这当了皇帝,总会比先帝讲理吧?”
“嘁,何以见得?他虽未正式登基,可继立皇位已有二月了,工部还不是对此次水灾毫无办法?”
盛卿尘默默听着,收拾自己的药箱。
今日已经忙活的差不多,她也该回府了。
这些人虽都娘子娘子的叫她,却也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
本来忙活一天无暇去想上官爵,却被人左一句右一句,不禁又想起昨晚睡意朦胧时,两人三言两语的谈话。
江山,社稷。
多想无益。
盛卿尘沿着救灾的官兵搭起的木块小路,一路出了村子。
她到那块平坦的高地上,要途经一片河堤口。
那河堤在暴雨前已经拉高加固过,而如今还是因为水位暴涨,隐约呈现出要决堤之势。
水利是最难当的差,只能不断用沙袋拉高加固,可高度是有限制的,一旦水位到了一定程度冲破沙袋,那下游必定是生灵涂炭。
下午有太阳,城内的很多人都跑到河堤上看大水。
云京城里都是养尊处优的贵人,没见过什么民生疾苦,跑出来也只是凑热闹。
马车熙熙攘攘占了一个高地,都对着大水议论纷纷。
红桥拿着一柄油纸伞,站在方楚辞身后,显然也是来赶趟的。
“公子,今日水势稍小,夜里若是水路通行,我们便先送您回帝都。”
方楚辞在云京一逗留便是两月有余,本计划要朝盛怀瑾出手,可是盛怀瑾翻车翻了个彻底,指望不上。
后来想先回东篱,无奈遇上云京百年难遇的大雨。
今儿个也是恰巧出来探寻雨势。
方楚辞无可无不可,望着眼前汪洋大海般的洪水,邪邪一笑:“上官爵刚上位,遇到此事,只怕也要焦头烂额一番了。”
突然,他目光在河堤上的一道白影顿住。
盛卿尘经过一片水草时,恍然间闻到一股令人反胃的恶臭。
不是很明显,可要忽略也不容易。
她当即停下步子。
那分明是尸体的腐味。
河堤拦截了打量的水,上游被冲毁的房屋中,不少百姓家里都是有家禽的。
猪狗牛羊鸡。
顺着水流下来,很多都会被水草缠住,从而在水里泡烂发臭。
可她闻到的却不像是家禽。
来接盛卿尘的车夫见她久久不动,小跑过来:“王妃,怎么了?”
盛卿尘将手上的药箱交给他,冲他道:“去叫河堤巡查的官兵过来,快!”
她吩咐罢,挽起自己的袖子,抬手去拨开水草。
车夫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看她的神色,知道事情不简单,忙掉头就跑。
盛卿尘拨开密密麻麻的水草,赫然后退了半步。
之所以尸气不明显,来回巡查的人没发现,是因为里边只有一截尸块!
而过来看洪水的那些人,除了方楚辞,那些人显然也被盛卿尘的动作吸引了视线。
“怎么那是,那人怎么一脸惊恐?水草里有什么?”
“上游下来的死猪死鸡吧,姑娘家经不住吓,就喜欢这么咋咋呼呼。”
“我怎么瞧她有几分眼熟啊,这么惊艳的长相……宣、宣王妃?”
而这边的方楚辞,已经抬脚朝盛卿尘走去。
红桥一脸隐忍地想要阻止:“公子!”
自从这个叫盛卿尘的女人出现,四殿下便平白对她生出了几分兴趣,这看在红桥的眼里,自然是极其不妥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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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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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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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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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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