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京城里家家户户都布置上了厚帘子,挡住进出的冷气。
马车停在辛府门口,盛卿尘拢着手袖出来,发觉四周都是乌泱泱的百姓。
执画扶了她一把,低声道:“王妃今早起脸色就不好,不是病了吧?”
不是病了,盛卿尘昨晚为了连夜配置溴隐亭,熬了个大通宵。
溴隐亭要用到的都不是普通材料,现成的没有,她只能现画,用步摇和血祭出来。
失血过多加上睡眠不足,脸色自然苍白。
“这陛下怎么想的,让她来诊脉,西北墨非军跟南疆军本就是分庭抗礼,她若是动些手脚,辛将军出点万一,这宣王还有人能制衡??”
“先不说动不动手脚,她不是帮助苏贵妃生产么,如今这个无名杂症她也会?”
“她是不是练了什么妖术?你瞧瞧这脸色,白的都不能看。”
“都是假把式,借着宣王的势欺辱自己的娘家妹妹,唉!”
盛卿尘轻瞥去一眼,众人立刻禁声了。
辛幼安上前迎她:“王妃莫理这些百姓,在他们口里,我还是那凶神恶煞的女阎罗呢。”
辛老躺在暖阁中,他今日无碍,半靠在床头看军理。
盛卿尘见礼之后便搭上他的脉。
她一番看下来,除了有些病人都有的虚弱外,脉相没有别的异常。
而且辛老常年练武,体魄强健,也不是大病的面相。
她又看了辛老的眼睛,有些浑浊和血丝,可也不是眼疾。
这眼睛上的症状,不是反应内脏便是头部。
而若是恶性瘤子,辛老自然不是这个反应。
那便八成可以确定,这就是被垂体瘤压迫了颅内神经。
盛卿尘临床见的多,她心里有数,从袖口拿出那包配置的药。
将它交给辛幼安:“一日两次,冲水给辛将军服用,切记,忌酒。”
辛将军行军之人,打仗是件苦差事,难免喝酒,而且盛卿尘猜,他应当还是个爱酒之人。
“就这样?”
辛幼安还未动,这围着床榻的辛夫人与小妾显然不信。
这辛家虽然满门忠烈,可后宅的女人都不是善茬。
只听辛夫人嘲道:“将军的病哪有如此轻巧,宣王妃,你当我们好诓骗么?!”
小妾也应和道:“我听说王妃那日替苏贵妃生产,便有投机取巧的嫌疑,不会对我们将军也是如此吧?!”
他们辛家如今是皇帝正倚仗的,自然是连宣王妃也不在怕的。
另一个二房夫人也道:“王妃可不要仗着背后有宣王撑腰,便故作姿态,这半盏茶功夫,你当真看出什么了?”
辛幼安被吵得烦,嚷了句:“行了!”
盛卿尘这才笑说:“药用对了才是好药,不是越折腾疗效越好,不过这也要看辛将军的恢复,且看三天后。”
辛幼安转向辛老:“老爹,我替你收下这药了?”
辛老行军打仗一辈子,见过最多的便是人,他轻瞧了盛卿尘半晌,道:“收吧。”
不过一盏茶功夫,辛幼安又将人送至府门口。
“这真是走个过场吧?一盏茶功夫都不到,就完事了?”
“这会功夫若是能治好辛老,那可真是贻笑大方!她凭什么,凭相貌治人么?”
“我可越发相信,苏贵妃产子那事,便是误打误撞让她捡了便宜!”
辛幼安将盛卿尘送上马上,瞧了一圈周围的百姓,笑问:“王妃不生气么?”
盛卿尘也笑:“大小姐刚打仗,没有战功的时候,怕也是没少被人说过,女子就该在闺阁里绣花这种话吧?”
这倒是,辛幼安爽朗一笑。
她笑完了,突然又正色起来,说了最后一句话:“王妃,三日内,防小人呐。”
直至马车上路,盛卿尘才微微拧紧了眉头。
执画有些担忧道:“怎么了?”Χiυmъ.cοΜ
“不知道。”盛卿尘敲了敲心口:“有些心神不宁。”
辛幼安方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她一直不太看得懂辛幼安这个人,她似乎对一切都浑然不上心,可直觉告诉盛卿尘,这人没有这么简单。
“宣太医看看?”
“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太医。”盛卿尘敛起心神,“应当是血气亏损,不妨碍。”
她掀帘看向被雾气笼罩的长街,似乎冥冥中,有些东西看不清。
翌日,太医院。
一队带刀侍卫突然闯入,身着铠甲,将太医院团团围起来。
太医院众人都惊慌失措起来,在皇宫内院,这阵仗必然是有人闯了大祸。
侍卫长直接走到盛卿尘面前,冷肃道:“请王妃跟我们走一趟。”
说是请,却更像是拿人。
盛卿尘从昨天起就心神恍惚,现在看着这阵仗,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执画闪身挡在她面前:“所为何事?”
侍卫长微微冷笑:“出动侍卫,自然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王妃大概还不知道,昨日辛老服了你的药后便昏睡不醒吧?!”
“啊?”那高瘦的太医恐慌:“不、不是吧?”
辛老真被宣王妃给治坏了?!
“即使如此,也应该调查清楚,谁敢随便动王妃?”
“朕!”上官墨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显然是震怒之中,风雨欲来:“朕还不敢动你?给朕带走!”
——
宣王妃被下狱的消息,短短一个时辰内不胫而走。
几乎整个云京城都传遍了,盛卿尘毒谋功臣,残害辛老将军。
辛将军自服用了她开具的药物,便不省人事至今。
朝野震惊。
皇帝甚至下令,彻查王府,将盛卿尘涉及的医理病症,全都交由刑部彻查。
一旦被扣上戕害元老的帽子,宣王妃这次恐怕是插翅难飞!
一道道搜查令下来,禁军将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上官爵在王府门口背手而立。
他周身萦绕了极低的气压,若非如此,禁军只怕早已闯进去。
“王爷,还望不要为难属下,如今陛下只是下令搜查与王妃相关的物证,王爷若不配合,陛下那边可不好交代。”
上官爵微微冷笑:“真当我不知道皇叔打的是什么主意?查王妃是假,查本王才是真吧!”
如今团团圆圆在府中,若踏过他这道门进了府内,那他就真是被上官墨池拿捏在手里了!
盛卿尘如今还不知情况如何!
他昨天匆匆接到执画消息时,人已经被带进地牢。
而盛卿尘被带走前最后一句,是交代执画让他不要擅自营救自己!
这个女人想做什么?
她难道不知道,若是上官墨池一心定罪,她必然死路一条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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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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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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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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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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