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风吩咐着从客栈赶来的雪空。
雪空对于被楚长风设计之事耿耿于怀,不过在心底他还是很崇拜楚长风的。
初云骑是当初的巾帼红颜莫初云一手创立起来的,只是他却是后来才加入的。
那些人或多或少都跟随过莫初云,也曾在沙场并肩作战,而这个时候,他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是那个时候认识楚长风的,彼时,他还不知道他是初云骑的接手人,也不知道他是王爷,只知道他和他一样,是一个刚进初云骑的新人。
因为彼此同样的身份,他们走得很近。
初云骑曾闻名天下,初云骑里面的人自然都很厉害。
而强者从来都只服从强者。
那个时候,他是离楚长风最近的人,他是看着他从新人做起,一步步地风华展露,一步步地上行,也一步步地让那些人全部臣服在他的手下。
直到他收服了全部人的心,他才知道原来他就是莫初云的儿子,图梦国的七王爷,也是初云骑新的领导者。
那个时候,他十七岁,正是年少。
后来他曾对他说过,如果一开始就以弱冠之年出现,就想领导那些人,那他们之中必然有人不服,所以他要等他们心服口服之时再站出来。
他说,唯有这样的收服才是彻底的,而不是表面的尊重,暗下的不屑。
他也说,只有身在他们之中才能发现谁是真心的,谁又是假意的。
初云骑十年无人领导,纵使有人替他维持次序,但总还是混进了不少敌人,也总还是会出现一些背叛者。
那一次,楚长风肃清了初云骑,也真正把它变成了自己的东西。
从那时开始,雪空就对自己说,他要一辈子跟随他。
因为彼此之间的情谊,他从来都是对他有些无礼的,但到了关键时刻,就算是死,他也会冲出去。
“雪空明白。”在此等关键时刻,他自然不会意气用事。
沈晚音站在楚长风的身侧,笑着道:“小空空今天好乖呢?”
雪空瞪了她一眼,又转而对楚长风道:“王爷,这种女人还是休掉的好。”
“小空空,你这么仇视我干嘛?难不成你爱慕我家长风哥哥。”沈晚音故作诧异地问道。
“你这个女人口无遮拦。”雪空愤愤地道:“王爷,你看她——”
只是楚长风却是慵懒地笑着,“雪空,烈风等人被你压榨的太久了,也该有个人治治你了。”
“是啊,小空空,要乖乖地听话哦。”沈晚音觉得雪空逗起来比李管家还有趣。
雪空今年也是二十岁,比沈晚音大四岁,本也是少年心性,很喜欢捉弄初云骑里面的人。
被他欺负得最惨的就是烈风,被逼着做了很多令人哭笑不得的事。
“好了,晚儿,不要欺负雪空了。”
楚长风见雪空的脸快要憋得通红,这才开口阻止了沈晚音。
是夜,雪空易容成了楚长风留在了王府,而易容的楚长风和沈晚音彻夜离开了涂南城。
初云骑在孟乡城,离图梦城大概五日的路程,如果快马赶去,不分日夜,那大概两天一夜就能赶到。
早在去之前,楚长风就给了他们口信。
如果有人拿了假的兵符要调动莫家军,那就准调。
两天一夜,不眠不休,直到赶到了孟乡城。
因为要连夜赶路,来之前,楚长风就曾劝沈晚音不要来。
但沈晚音却说,以后不管怎样都不要丢下她。
她要和他并肩作战,不管何时,不管何地。
初云骑是莫家军之中的精卫队,那里面的人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
他们到达孟乡城的时候,陆巡之早已站在那里等待,一见楚长风就迎了上来,唤了一声,“王爷。”
陆巡之当年跟着莫初云征战沙场,忠心耿耿,而如今对楚长风亦然。
四十左右的年纪,为人很是严谨。当年莫初云的风华何人能及,就算她如今香消玉殒,但记得她身姿的人,永远无法忘却她的人又有多少?
当初一身戎装,策马沙场。
当初城墙下的回眸,风华绝代。
当初被困之时的突围,聪明绝顶。
爱过她的男子早已无法再爱上别的女子,独孤无情如此,陆巡之亦是如此。
当年被困,九死一生,他的命也是她救回来了,所以只此一生,他都会为她好好地守着初云骑,也会好好地守着她的儿子。
“陆叔,辛苦你了。”楚长风下了马,带着几分恭敬地道。
楚震极是他的生身父亲,但待他如儿子的却是眼前的这个人。
有时候楚长风也想不通,为何当初这么多人之中,他娘偏偏选了最不爱她的那个?
只要不是楚震极,那么独孤无情也好,陆巡之也好,他娘亲都会幸福的吧。
不过当年的事,他们这一辈的人也无法明白。
唯有身在其中,经历过一切的人才懂。
“这位是?”陆巡之指着沈晚音问道。
“沈晚音,我妻子。”楚长风朝沈晚音笑了一笑才开口介绍道。
“陆叔好。”沈晚音也不是怕生之人,她看得出楚长风对他很是尊重,所以也格外的有礼。
陆巡之打量了沈晚音一番,也没说什么,而是恭敬地唤了一声王妃。
既然是楚长风选择的人,那必然有其特别之处。
当年他其实也曾不喜楚长风,只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儿子。
后来他却已弱冠之年取得了众人的臣服和敬佩。
那个时候,他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当初莫初云的身影。
也就是那个时候,心底的有些东西才慢慢地放了下来。
一路行到了楚长风在孟乡城的住处,三人围桌而座。
“王爷,楚洛已经派人拿着假的兵符欲调动五万莫家军。”
陆巡之把情况报告给了楚长风。“现下那人刚离去不久,我按王爷的吩咐,同意明日发兵。”
楚长风颔首,“嗯,明日我跟着军队回去,是何人带军?”
“王爷,你刚赶来,还是先休息一番吧。”陆巡之关切地道:“带兵之人是叶深,一切交给他办妥就好。”
叶深在初云骑中也小有名气,和楚长风差不多的时候入的初云骑,为人沉默寡言,但武功和兵法都极好,也是难得的将才。
“陆叔,你去唤叶深过来一趟。”
虽然叶深可以完成,但这一次他计划了这么久,不想哪里出了错。
所以还是要亲自回去,等一切尘埃落定。
陆巡之离开之后,楚长风对沈晚音道:“晚儿,你也一夜未睡,先去休息下,明日我们还得隐藏在军中赶回去。”
“那长风哥哥交待好一切之后也早点睡。”
沈晚音是困极,所以也没再推辞。
那之后的几日可是关键,她也想养精蓄锐,必要的时候也能帮忙。
沈晚音睡下之后不久,陆巡之带来了叶深,自己却是退了下去。
叶深其人不仅沉默寡言,连面部也没多少表情,但对楚长风却是极为尊敬。
当初也有好几次是他救楚长风于危难之间。
虽然楚长风自己也说过,不相信别人。
但初云骑里面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人。
他和他们一起相处过那么多时间,不会错的。
“叶深,我会隐藏在你军中,随兵回去,到时候你听我指示。”
楚长风一直没说他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夺位,而是帮楚成释。
这些人之中,很多都希望他能登上王位。
只是他见怪了王室中的薄情,实在没什么兴趣留下。
不告诉他们不是不相信他们,只是怕他们接受不了。
所以等最后才静观其变得好。
“是,王爷。”叶深恭敬地道。楚长风想了一会,开口道:“还有不要告诉别人我在,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就安排两个位置,当然要比较接近你。”
“是,王爷。”叶深似是不会说多余的话。
楚长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辛苦你了,叶深。”
“只要王爷能登上王位,就算让叶深死,叶深也毫无怨言。”
叶深这一次倒是说了许多话,却是让楚长风有些尴尬。
如果到时候他知道了一切,也不知道会不会怪他。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总觉得一说会事生突变。
叶深退下之后,楚长风回到了内室之中。
沈晚音已经熟睡,楚长风帮她盖了一层薄薄的丝被,这才走到了另一间房间。
翌日,五万大军从孟乡城出发。
楚长风和沈晚音成了叶深的随行兵跟在他的身后。
因为他们易了容,所以军中的人只当是从别队调过来的人,也没有多问。
出发之前,叶深虽然有意为楚长风准备一匹,但楚长风自然没接受。
哪有随行兵骑马的。
不过他顾及到沈晚音,问了之后,沈晚音却是笑着道:“我曾一人独穿整个沙漠。”
对于她的话,楚长风虽然感觉到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据他所知,最西边的风辰国和神秘的魅巫族之间就隔着一个大沙漠。
不仅地域辽阔,还夹杂着很多威胁,很少有人能横渡,更不用说独穿。
而沈晚音只有十六岁,所以他也只当她是想表明自己有那个能力才如此说的。
不过倒是委屈了她。
但并肩作战的感觉真的不错。
他总是独自一人立在最前方,从未想过要和谁一起面对困难。
而沈晚音也是如此的感觉。
原来有人倚靠,有人并肩的感觉是这样的。
当初她独自一人风餐露宿,也曾独自一人九死一生,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愿意立在她的身侧,为她撑起一半的天空。
当孤独遇到孤独,两颗心却是不由自主地靠近,相互倚赖,相互取暖。五日,从孟乡城到涂南城,兵临城下。
而涂南城的西面,千里之外,楚成释和右相手中的兵力两两对峙。
图梦国兵力三分,一分在楚成释和楚萧的手上,一分在右相王后一派,而另一分就在楚长风手上。
还有皇城之内的帝军,总共二万,楚震极逝去,他们倒是成了坐上观。
如此一来,莫家军便是他们取胜的关键。
五万军队包围了整个涂南城。
楚长风,沈晚音,叶深又率了五千精兵直捣皇宫。
楚成释来信,楚洛和王后把他们围在了皇宫之中。
而他将计就计,现在就等楚长风的倒戈。
先控制了皇城,再平定千里之外的主力,用最快的方法夺取一切。
这是他们之间约定好的事。
“叶深,擒王后和太子,放二王爷和五王爷出城。”楚长风在叶深耳畔轻轻地道。
千里之外那场对峙,谁胜谁败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叶深不解地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如此轻易地入了涂南城,但这该是王爷的计。
如此好的机会就该一网打尽,怎能有漏网之鱼。
“我自有用意。”楚长风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解释。
叶深没有再问,一行人直入了皇宫之内。
楚洛的人早已等在一边,手上是那以假乱真的兵符。
叶深与他交接了一番,彼此确定了身份。
宫门大开,他们浩荡而入。
右相不在,王后和楚洛实在是不成气候。
他们倒是太相信所谓的兵符了,自己引狼入室。
皇宫的练兵场上,楚洛和王后立在那边,脸上满是笑意。
叶深直直地朝他们走去,而楚长风和沈晚音便跟在叶深的身后。
“本宫——”王后的话还未出口,叶深的剑已经搁在了她的脖颈上。
“拿下。”简洁有力的命令,叶深一贯的风格。“你这是干嘛?敢违抗军令不成?”楚洛瞪着叶深叫嚣道。
他们处在深宫之中,又怎懂行兵打仗?
明明是漏洞百出的计划,却自以为天衣无缝。
少了狡猾的右相,他们什么都不是。
叶深冷冷地道:“兵符是假的,而且莫家军从来就只听命于王爷。”
闻言,王后不由咬牙切齿地道:“那个笨蛋丑女竟然给我偷了个假的来。”
“是你自己太笨,连真假都分不出。”一旁的沈晚音朝她做了个鬼脸道。
王后不认得易容之后的沈晚音,见是一个普通的小兵,她不由地喝道:“就你也配跟本宫讲话。”
就算快要沦为阶下囚,但她那种自以为高高在上的态度却还是未变。
“你快要不是本宫了。”沈晚音也懒得理她,只是道出了一个事实。
“是不是楚长风想要夺位?”一直不吭声的楚洛却是质问着叶深。
那个从小就被他欺负的楚长风,那个连反抗也不敢反抗的楚长风吗?
叶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王爷才华横溢,用兵如神,坐那个位置是理所当然的事。”
楚长风不由地一叹,或许他一开始就该说明白的。
如今倒是成了他争权夺利了。
“叶深,父王传位给了二哥,王位就是二哥的,我无心王位,这次是助二哥登位的。”
事到如今,楚长风也只有把事情说了个明白。
“王爷——”叶深不敢置信地唤了一声。
而其余的众人也满是惊诧。
“楚长风,原来你在,你为何要帮楚成释?”楚洛却是冲着楚长风喝道。
“因为他比你更能让图梦国强大,也因为我答应姝儿要让她当王后。”
话毕,楚长风也不想再跟他们多说什么,对叶深道:“带他们下去吧。”
楚成释和楚萧也在此刻走了出来。
“都搞定了?”楚成释望着楚长风问道。楚长风颔首,“皇宫里的三千人,城内的五千兵马都已经平定,现在就只剩西门之外的主力,这个靠二哥你自己了。”
“这么好的机会,你真的不想争?”楚成释却是再度问道。
楚长风摇首,带着几分淡淡的失落,“当初没为了姝儿争,那现在我能做的就是不争到底。”
在楚成释的面前,他依旧演绎着心甘情愿。
“希望七弟能记住自己的话。”楚成释扔下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就欲离去。
只是叶深却是拦在了他的面前,无视于楚长风的命令,对手下的人道:“擒住他们两人。”
“叶深。”楚长风不由地喝道。
他可不想让自己筹备了那么久的计划泡汤。
叶深从来不会违抗他的命令,却偏偏在这个时刻这样。
“王爷,莫家军十五万将士都希望王爷能登上王位,让图梦国变得强大。”
叶深在楚长风的身前跪了下来。
“就算事后王爷要杀了叶深,叶深也无怨无悔,只要王爷肯坐上王位。”
事生突变,这是楚长风没想到的。
实在是没想到叶深会来这么一着。
“长风哥哥。”
沈晚音在他的身侧轻声唤道,示意他低头。
楚长风低头,沈晚音靠了过去,轻声问道:“我可以带他们离开。”
对于突围,沈晚音也一向擅长,知道用怎样的方法才能最快离开。
只是若对手是自己人,沈晚音就不清楚楚长风会不会下那个狠手。
“没用了,我忘记了一个人。”
楚长风猛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置信。
他望着叶深问道:“叶深,你听了谁的吩咐。”
莫家军的军纪一向严明,就算他们心底不服,也断不会如此抗令。
所以楚长风一直都没算到这个意外。
当初叶深处处护着他,他以为是朋友之谊,如今想来却倒是多了几分刻意。叶深还未回答,一旁的楚成释却恨恨地道:“你们还下了药?楚长风,这真的不是你自己的计划,还是只不过是演一场戏给我看。”
楚成释也并没有全信楚长风,他还是留了一手的。
只是若楚长风真的设了这样的一个计,那么他倒是很佩服他。
他是他唯一承认的对手。
楚长风没有回答,却是把眸光投向了叶深。
叶深低首,却是坚定地道:“皇城之内,不管是明处的,还是暗处的人已经全部肃清,千里之外的两军,也已中了反间计开打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只要王爷一下令,剩下的十万莫家军出动,就能大获全胜。”
“你们一早就计划好的?”
楚长风没想到自己也掉入了别人的陷阱之中。
叶深起身,朝手下使了个手势,底下的人就把中了软骨散的楚成释和楚萧带了出去。
而其余的人也退了下去。
偌大的练兵场上,只余下了叶深,楚长风和沈晚音三人。
叶深再度跪在了楚长风的面前,“叶深从未对王爷说过谎,除了两件事。”
“今日一件,还有一件就是你的身份吧。”
等到事情发生了之后,把一些事情串接起来,那一切也说的通了。
“我是主上派去保护王爷的人。”叶深开口道。
“主上?楚震极吗?”
楚长风虽然想到的幕后之人,但却想不通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对于一个从来不喜欢的儿子,他又为何要派人去保护他?
现在设下了如此一个陷阱,难道真的只是让他登上王位?
楚震极,他从未了解过他,也不想去了解。
叶深颔首道:“是的,王爷。不知王爷是否要去见主上一面?”
“带路吧。”
有些事也只能听那个人亲口说才能明白。
虽然他隐约觉得他死得蹊跷,却从未想到他会这么做。
少算了一步,却坏了整个计划。
他,从不想坐上那个冰冷的位置。依旧是潜龙宫,依旧是那一个人,只是有些东西早已改变。
楚长风三人进去的时候,楚震极正坐在窗边,手中拿着一串银铃,眼神幽深,似是在想着什么。
楚长风不语,便是连脸上那慵懒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了。
那一串银铃是他娘的,他记得。
沈晚音在一侧握住了楚长风的手,给了他无声的安慰。
楚震极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依旧保持着坐姿不动。
一时之间,殿中一片静谧。
“主上。”
叶深上前一步唤道,打破了这一层寂静。
楚震极终是回过了头,脸上依旧带着昔日的那种笑。
那种看似慈爱祥和的笑。
他望着楚长风,不似平日里的那种眼神,却是带着几分欣慰。
楚长风亦望着他,眸间却是一片冷然,眉头微微皱起。
他们都是聪明人,如今这么一个场景,有些话就算不说白,也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长风儿。”楚震极开口轻唤,似又带着几分叹息。
楚长风依旧不语,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你恨我,不过我当时也没办法。”
楚震极的眸间带着几分黯然,幽幽地道。
“没办法?”
楚长风终是出了声,却是带着几分嘲讽。
“你爷爷当初卧病在床,她又非常爱你奶奶,所以朝中的大权都落入了黎家,等到我登位的时候,手中毫无实权。
我只能韬光养晦,假装无能。娶右相之女为后,听凭右相的摆布。
只等有一日可以一把扳倒他。
当时,莫家是唯一能和黎家抗衡的一族。
莫家之人又忠心耿耿,为图梦国保卫疆土,战场杀敌。”
楚震极顿了一顿,看了一眼楚长风,又继续道:“遇见你娘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收获,她那么耀眼,那么多人爱慕者她,却又甘愿为我入了这一方宫门。”
“可惜她选错了,终究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
楚长风不由地讽刺道。
不管他爱不爱他娘,连自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好的男人,又谈何去保护国家?
有些事不是不能做,只是他选择不做而已。
或许他是一个好的帝王,在女人和国家面前选择了后者。
“是我无能,连他也保护不了。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初也不该那么自私地留她在我身边。
她是属于那一片广阔的天地的。
她只有在那里才能释放耀眼的光芒。
但就算到最后,她也没有怪我。”
楚震极似是回忆起了当初的事,满眼的向往,却也是满眼的感叹。xǐυmь.℃òm
“那莫家呢?莫家的事又是怎么回事?我可是听说你是为了莫家的兵权才娶了我娘。”
楚长风问的有些咄咄逼人。
“莫家之事,完全是右相的一个诡计,当初我并不在宫中,等我跟你娘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
那个时候,图梦国战事告急,你娘才会亲自上阵,我不放心,所以也乔装跟在了后面。
那一次,你娘受了重伤,再加上连夜赶路,又被莫家灭族的事打击,到最后已经无法救治。
她为了赶回来,一直隐瞒着自己的伤势。
是我不好,竟然看不出来。
当初,我们为了扳倒右相,就是连爱也是偷偷摸摸的,在外人眼中,我并不喜欢你娘。
那个时候,我几欲放弃一切,只想和那只老狐狸同归于尽。
是你娘劝住了我,她一心为了图梦国,为了我,所以她要我忍,就算再难听的流言传出,也要我忍。
不然,以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说到这里,楚震极的手紧紧地握着银铃,眼角已经有些湿润。
想起当初的那一幕幕,想起当初自己的无奈,他又何尝不心痛?
他唯一爱过的女人,他们还未等到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她却已经香消玉殒,独留他一人。她一直希望图梦国能强大,所以不管如何,他都要完成她的心愿。
就算被世人误解,就算被他们的儿子仇视,就算负尽天下他也要完成。
“这么说,你对我的不理不睬也是在保护我?”
楚长风又是何其聪明之人,从他的话中,自然也想到了他的用意。
皇宫,本就是暗藏杀机之地,越是站得高的人,越是惹眼的人,自然也越容易被人暗杀。
楚震极颔首道:“长风儿,我不是不爱你,只是我怕我越是在乎你,你会死得越快。
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可是你偏偏那样倔强。”
是的,后来他懂了,以一个人的生命为代价。
楚长风想到的季妃,不由地问道:“那季妃是——”
那个时候,他从未想过季妃为何要帮他,为何要对他这样好。
如今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季妃是我的人,娶她为妃是为了方便谋划一些事,也顺便让她保护你。”
楚震极颔首。
这些年,他暗中的势力也一步一步壮大,等的就是今天。
所以就算楚长风的莫家军不出现,这一场宫变还是会发生。
这是楚震极早已筹划好的一切。
他要把那些势力全部肃清,把图梦国的权利集中在自己的手上。
他会让图梦国变得强大,他会把一个强大的图梦国交付到他们的儿子手上。
“你这些年做的很好,让他们对你毫无防备之心。”楚震极又道。
“你假意病逝,又把王位传给了二哥,就是为了他和大哥之间为此争斗,到时候你就渔翁得利是吗?还有五叔,也是你找回来的,就是为了有一个能站的住台面的人?”
楚长风也总算是明白了楚震极的用意。
“对,你大哥软弱无能,却又野心勃勃,再说还是黎家的人,我自然不会传位于他。
你二哥太过狠厉,太过尖锐,不够圆滑,这样的人为将最好。更何况,不管他们如何,我都只想把王位传给你。
长风儿,你会是一个好的国君,你也会让图梦国变得更加强大。”
楚震极起身,望着楚长风一字一句地道,声音是满是向往。
“我不会要那个王位的。”
楚长风却是拒绝得干脆。
就算他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却也是教他明白了这个皇宫的绝情。
他不要那种身不由己。
他也不要那种用亲人的血铺就的帝王路。
“长风儿,如果你现在不想继位,那就等父王过世之后再继位,父王会努力把图梦国变得强大。”
楚震极却好似没听见楚长风的话,径自道。
“我说了我不要。”楚长风厉声道。
有些东西一旦被捅破,那就算再冷静的人也无法保持风轻云淡。
这是楚长风这二十年来一直认定的事实,却发现原来是错的。
他能了解楚震极的做法,却还是无法一下子就接受。
“长风儿,你现在还小,等到了那个时候,你自然会明白的。”楚震极轻轻一叹,意味深长地道。
“还有天翼国的倾舞公主才貌双全,是除慕颜夕之外的又一个众人追逐的对象,你若是能——”
楚震极的话还未讲完,就已经被楚长风打断,“我已经成亲了,而且我的想法不会变的。”
沈晚音已经在一边狠狠地瞪楚震极了。
竟然当着她的面劝她的男人去找别的女人。
以前是不确定彼此的心,那她无话可说。
而现在她可不会这么眼睁睁地不管。
既然是她的男人,那就只能一心一意。
“那个丑丫头你不是已经休掉了吗?”楚震极不解地望向了楚长风。
楚长风没有回答,却是反问,“父王,如果娘亲没有那倾世的容貌,你还会喜欢她吗?”
他也不待楚震极回答,又马上道:“沈晚音是我的妻子,不管容貌怎样,我都喜欢她。”
楚震极却是厉声道:“长风儿,你这是干嘛?那丫头来历不明,谁知道她安了什么心?”
“父王,我再说一遍,我不要王位,我也不要什么倾舞公主。”
楚长风一字一句地道,满脸的坚定。
“长风儿,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个丑丫头也行,你可以让她当侧妃,不过倾舞公主——”
楚震极软了语调,还想劝说。
这次,沈晚音可不同意了。
要她和别的女人共伺一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且如果真是那样,那么那个男子也不是她想要的。
“不行。”
她出口的时候,楚长风同时出口。
两人不由地对望了一眼,彼此了然一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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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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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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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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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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