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四下打量自己的办公桌,谁给他布风水阵了?看了一圈儿他发现桌上多了一小盆水生植物,玲珑的一个玻璃花盆,里面袅袅婷婷地飘着一根绿叶,妖娆地歪着身子,像是要成精的。
他皱眉头把它举起来,莫名其妙地问:“小雷?这,这是个什么东西?”
小雷神神秘秘地说:“开年开运的!按你的八字儿,今年西方摆水生植物利桃花!招姻缘!你看你都老大不小的了,总是一个人怎么过啊!趁着还没人老珠黄,抓紧把自己处理了!”
云栾煜气结,半天没说出话来。
当着小雷的面把要成精的叶子送给了实习生姑娘,往人桌上一摆,俩手拍了拍并不存在的土,就觉得这事儿完了。
晚上回到宿舍,他还把这事儿当个笑话讲给江清沂:“哎你说,他们这是要干嘛?我是一个人过,还是两个人过,干他们什么事嘛。”
江清沂在电话那边笑得打滚:“那你就去见啊!看见有特别好看的,就收了!”
云栾煜说:“胡闹,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淘气,泼猴儿似的。”
江清沂说:“哎?那就没有好看的吗?你领导不够意思啊,就我们云总人品相貌,怎么也得配个仙女儿,要不你说说,喜欢什么样的?”
云栾煜翻白眼:“我喜欢什么样的你不知道吗?还不都是因为你,早跟你说了,抓紧过来,我这儿有个人在,他们就不会成天见地往我这儿塞姑娘了。”
江清沂觉得他脑袋坏了:“我说云总,那能一样吗!要我说,这幸亏是我不在,要是我真跟你周围见天转悠,被跟你合作的伙伴发现了,更得天天给你介绍姑娘!不把你这作妖的感情观扭转过来就不是你合作伙伴!”
她随口这么说出来,说完,两个人都愣了。
云栾煜说:“江清沂,我们,我们做过什么吗?”
江清沂说:“我们,我们好像,什么都做了吧。”
云栾煜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有人发现吗?”
江清沂说不可能啊天机不可泄露。
俩人心怀鬼胎,思前想后,打那天开始觉得周围的哪个人都是奸细。
可能谁谁都猜中了他俩是一对儿,猜中的人可能都想搞破坏。
云栾煜首先想到的人是小徵。
毕竟问他是不是喜欢江清沂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他不觉得小徵反对他们,他甚至觉得小徵是很支持的,但是他想不到别人,走投无路,就打算去她那儿看看。
江清沂跟云栾煜当然不一样,云栾煜看上去聪聪明明,其实是个傻蛋。
江清沂不同,江清沂是个人精,她放下电话喘口气,沉默地往窗外看了一阵,发个微信给小雷:雷哥,在吗?
可能凑巧了,雷他可能那个晚上值班。
江清沂的微信迟迟得不到答复。
她把手机刷亮又熄灭,熄灭又刷亮,反复几次之后他爬起来,走出病房,笑眯眯地跟护士站的姐姐们打招呼,请她们把沉重的铁门打开,放她出去“散个步”。
住院当然不是坐监,护士站的姐姐不过是叮嘱她“夜里凉、早些回来”,就启动开关,把走廊尽头那道仿佛银行金库保险门一样的厚重铁门,缓缓地打开了。
江清沂始终不明白,住个院而已嘛,患者又不逃跑,她这儿也不是精神障碍科,弄个这么厚的门是为了关谁呢?
难道还有家属半夜要进来,刺杀大夫?!绑架患者?!
她那么胡思乱想着,趟着拖鞋走过空荡的医院大厅。
拖鞋是软底的,她走得不快,没有脚步声。
虽然只隔了一道铁门,他总是觉得,病房内外的空气是不一样的。
她走一会儿,停下来,扶着墙休息,大概猜到事情是怎么败露的。
她有点伤心,她忽然觉得,她猜到的事情,好像太多了。
她什么都不想猜到,她这一生,都做了什么啊。
她想坐下来歇会儿,但是她现在还可以走,她觉得趁着自己还可以走,应该多走两步,走到她想去的地方。
不然再过两天,她不能自己走路,行动就要受制于人,想去的地方,就去不到了。
她也并不想去特殊的地方,她只想看看月亮。
此刻,她和云栾煜,看到的是同一个月亮。
所以她缓缓地咬牙,放开扶住墙壁的手,把腰杆挺起来,继续往外走。
2月到底,此刻的那边,回暖了吗?
那个她和云栾煜告别的时刻,那不是一个深更半夜,那是一个青天白日的下午,也许是傍晚,人很多,来来往往的,她告诉小雷说,她和云栾煜“打个招呼就走”,然后剩下的事情就拜托他。
小雷是个负责任的好同志,他一直都是,所以他肯定不会让云栾煜一个人呆在病房里,他一定是匆匆收拾一下就跑来看护云栾煜,他是个天真诚恳的少年直男,对于江清沂和云栾煜之间的告别,他就算想出大天去,也想不到他们需要“吻别”。
她一定是吓着小雷了。
小雷跟云栾煜认识多年,云栾煜是个什么人?
云栾煜是他们公司响当当的门面,战斗英雄,追过羚羊,扑过山火,徒手能打歹徒,射击搏击都是全省的冠军。
他性子冷,脾气淡薄不爱应酬,但这一点儿都不影响他在同事心里的样子。
那是个狂拽酷炫低调奢华的样子,云栾煜是个不苟言笑出生入死的战士。xiumb.com
这样的一个云栾煜,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一个云栾煜。
虎父无犬子。
就算云栾煜什么都不是,只凭档案里他父亲那一栏填着的名字,他也受不得折辱。
云启辰留给她江清沂的那封信是怎么写的?
“至于其他至亲,他们归属祖国,我放心。”
她不是闭着眼睛都能把这封信倒背如流吗?她是用了怎么样的心,才肯把那样一个光明霁月的云栾煜,拖到这条歪路上来的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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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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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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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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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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