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一去的也过了几个小时,这里的冬天天黑得十分早,他停好车时已经一片暗夜深沉,宁静得可以听见江清沂的呼吸声。
云栾煜叹着气把江清沂叫醒,给她把外套领口拉起来,围巾缠上,这才开车门下车,走到寒风里。
然后他感到眉间一凉,就听见江清沂一惊一乍地嚷嚷:“啊栾煜!下雪了!”
他们把手伸起来,是真的,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竟然是一场大雪,雪花是整片整片地往下掉,江清沂仰着头,眉毛忽然就白了。
云栾煜抬手去给她掸雪,把她外套的帽子抖一抖,给她扣在头上。
江清沂甩头把帽子丢开:“不要!不戴!”
云栾煜着急:“江清沂!你昨天晚上还在生病!”
江清沂说:“唉?这是东德的雪啊!”
云栾煜无奈:“是是是!那不然还能是北京的雪吗。”
江清沂说:“栾煜,咱们再去看看别的地方的雪!”
云栾煜不断地抬手扫她的脑袋,拒绝说:“不可以,太冷了,你这样会感冒的。”
江清沂说:“不会!哪会啊!咱们跑过去!”
说完,她撒腿就往外冲。
云栾煜眼前一花,江清沂就不见了,只好恶狠狠地咬了口牙,跟上去。
然后他就看见江清沂在街对面的回廊下嚷嚷:“老规矩啊栾煜!谁跑赢了谁在……”
云栾煜打断她说:“你休想。”
然后他们就俯冲过那条下坡的小巷,经过他们交换戒指的窗口,穿越山盟海誓的那些胡话和傻话,让额头热乎乎的汗蒸干暗香凝动的雪。
他们喘息着跑过河水,古老的石桥仿佛替他们热,就让桥下的水拼命奔流、拼命扇起北风,带着漫天纷飞的雪,朝着他们扑下来。
云栾煜跑了一阵,心里感到痛快:“江清沂,这边的雪真的比较大啊。”
江清沂呼哧呼哧地喘,一把把云栾煜抓过来,沉甸甸地当胸揽住,恶狠狠地亲他。
他眉毛胡子都粘了雪,云栾煜被她亲得一脸寒凉。
亲完分开,云栾煜看着她笑:“江清沂,你现在就像个白头发的圣诞老公公。”
江清沂搂着他,看着他的眼睛笑:“是吗,那让我看看你,你的头发也白了但是怎么这么好看。”
她微笑的眼睛里流露出无法遏制的温柔,抬手把云栾煜头发上的雪掸开,把他搂紧了,两个人在桥头的雪地里原地晃悠。
他们的脚印散乱地踩在雪地上。
桥头有一根雪白光线的路灯,高高的,从天空中俯瞰他们,仿若眨着眼睛的星辰,惊讶于这对异国情侣在鹅毛大雪中跳舞的兴致。
这是旧年的年末,新的一年要开始了。
回家之后江清沂跺着脚抱怨:“什么地方都不开门,没吃没喝的,这种地方我们以后还是不要来了,还是我大本国好。”
云栾煜给她全身上下地掸雪:“怎么没吃没喝了?我饿着你了吗?”
江清沂说:“哇哦!那个面条还有吗?那个什么面?”
云栾煜笑眯眯:“没有了,有更好的。”
烤箱启动着保温模式,里面有温柔的暗红色光线。
云栾煜关掉它,把手伸进去摸,掏出一个圆圆的白色的可爱的饼。
江清沂的眼睛简直要掉出眼眶:“我去,我的馍馍啊!”
云栾煜乐不可支:“也不知道硬不硬,你先试验,小心不要嗑掉了门牙。”
江清沂接过去双手倒着蹦跶,不顾烫手的温度咬了一口:“非常成里头是软的!”
她吸吸哈哈地抽着冷气咽下那口饼,感叹道:“有肉夹就更好了!啊啊啊菜也可以!!”
云栾煜就继续笑眯眯:“有的。”
他仿佛变魔术似的,把早上熬汤的牛肉捞出来,用漂亮的不锈钢刀一点一点碾碎了,再从玻璃碗里把清水浸泡着的那三根香菜捞出来甩干,细细地切成末,和香味扑鼻的牛肉混在一起。
然后他用刀尖敲一敲面板,对江清沂说:“来吧小馋猫,把你的馍馍递过来。”
那天晚饭江清沂连话都没说过,滚烫的牛骨头汤下了些细粉丝,她几乎觉得自己把自己的舌头都嚼了吃了。
云栾煜托着腮坐在他对面,看着他风卷残云就问他:“江清沂好吃吗?”
江清沂把头抬起来,呼噜呼噜地告诉他:“好吃!”
云栾煜笑意盎然地摸她的头发,柔声说:“傻瓜,好吃我以后就经常做给你吃。”
那个晚上云栾煜很开心地喝了酒。
江清沂被禁止酒精,不过她也没心思喝酒,有那锅汤就足够了。
结果酒量十分普通的云总睡得很沉。
他并不知道,半夜爬起来的江清沂,把他那么喜欢的晚餐又尽数吐了。
江清沂也没能吃成那个“什么面”。
因为他们回到自己的民宿,云栾煜去洗个澡的功夫,回来就发现江清沂睡着了。
她衣服也没脱,甚至鞋子都没脱,只是整个人仰面朝天地往床上一倒,就睡过去了。
云栾煜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走过来弯腰看她。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江清沂好像瘦了。
不明显,江清沂从来都是瘦瘦的女孩子,腰身紧实,面孔又棱角分明。
可能这几天带队看鸟吹了风,云栾煜觉得江清沂的头发乱得很,让她看上去有点儿破碎。
倒是晒不黑,江清沂的底色是白的。
她裹在自己的大外套里打呼噜,瘦伶伶的下巴埋进领口,显得那个外套很空荡。xiumb.com
云栾煜看了一会,抬手摸他耳朵,叫她:“江清沂?醒醒江清沂。”
他叫了两声,江清沂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自己还抱怨:“啥玩意,怎么又睡了。”
云栾煜就笑:“可不是,你这个体力很菜啊!快点起来去洗个热水澡,把脏衣服换了。”
江清沂用力坐起来,怔忪了一会儿说:“云栾煜?咱房间没暖气吗?”
云栾煜说:“是啊,你不是高风亮节,把有空调条件好的房间都让给同事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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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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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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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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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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