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对顾流年的印象还停留在郡府的小小家丁上,但是宰相门前三分官,以他一个小小工头儿的身份是谁都不敢得罪的。
郡府的人?
苏翎颜听言,把目光从顾流年身上移回来看了工头儿一眼,她低头不知想了想什么,而后等再抬头看上面的人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关了窗户。
只是那一眼,她的心底就涌起来一阵莫名的感觉。
好像,她应该认识这个人,并且他们之间发生过很多的事。
可,他们应该才是第一次见面……
窗户后面的顾流年穿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绸缎锦衣,束玉冠,腰间佩宝物,连手上半是摇凉半附和风雅的折扇看起来都是价格不菲。
眼下他正把右手握着折扇左手拍着自己的胸前,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刚才他是嫌房间里闷得慌,又发现房梁上竟然盘旋着一只飞蛾,这才开了窗的。
窗下的行人那么多,但是他一眼就看见了苏翎颜。
说来也怪,看见那丫头的时候他的心底竟然莫名的划过了一丝欣喜。
似乎见到了她,那么他待在这里就不必仅仅是为了躲避,而像一场为了特定的目的而来的相见。连先前莫名的失控也不恼火了。
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因为他很快就看见了跟在苏翎颜身边的工头儿。
吓!
他对那工头儿有印象,生怕因为他的大嘴巴就他就被人再次抓了回去。
“来人呐,我要见两个人…”思及此,顾流年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口走去。
当然,他还有另一个想法,见一见苏翎颜,说不定他就能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被这小丫头施了什么“妖法”。
老平头早早安排了人在顾流年的“高级雅间”外候着,一听到他的声音,外面人急忙进了去。
没过多大一会儿,苏翎颜和工头儿接着没走出去多远,就被客栈出来的人唤住了。
老平头和工头儿敲定完了雇人的事情之后直接又亲自去了清点苏翎颜留下来的那些货物,所以这会儿上来叫住他们的只是客栈里一个类似于掌事的人。
他们只说了句”二楼的贵人有请”,工头儿霎时下意识的整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就跟了上去走。
苏翎颜再次进了客栈里的时候,再没人敢无视她。
但苏翎颜并不享受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她在心底默默想,以后出来的时候还是稍微易个容比较好。
好在是工头儿沉浸在即将再次见到东河郡府的贵人的欣喜中,并没有注意到客栈里的人的异样。
等两人都上了二楼,顾流年却先只让工头儿进去,让苏翎颜在外等一会儿。
哼哼。苏翎颜心底冷嗤了声,他算老几,敢让她等着?她还就不乐意见他了!
她转身就朝着楼下走去,同样在一片睽睽中。
苏翎颜突然想从空间里找出来一顶帽子带上…
但是在她到了一楼的时候,先前一直“与世无争”般坐在靠窗的位置的李爷突然看向了她。
而后,他朝着她招了招手,像是在叫她过去。
“我吗?”苏翎颜有些没反应过来,还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
原本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结果一看见李爷就好像投射到镜子上的光线一般,霎时都收了回去。
也再没人敢盯着苏翎颜看,接着三两个聚在一起煞有介事般交头接耳。
李爷很满意周围的人的识趣儿,接着朝苏翎颜点了点头,并且很温和的笑了笑。
苏翎颜想了想,走了过去。
“坐吧。”李爷又倒了一杯茶,推到了苏翎颜的面前。
苏翎颜也不扭捏,大大方方道了句“谢谢”后坐了下来。
“您,认识我?”她问道。
“不知道。”李爷温和的笑了笑,他用一种恰到好处的、里面不夹杂着一丝冒犯和窥探的审视目光打量了苏翎颜一番后,说道:“只是莫名觉得,和小姑娘你有缘分。”
苏翎颜原本就不容易对陌生人有好感,何况她刚才在客栈里拿出来那么多东西,难免会招来一些心怀不轨的人。
但上一世的血雨腥风所赋予她更多更深切的则是对未知身份的人保持一种温和的礼仪。
“是嘛?”她笑了笑,眸光落在李爷大拇指上带着的那枚扳指上,大概辨了辨便知道那是好东西。
“你叫什么?”
“苏翎颜。”说完,她也不掩饰,直接道:“您是李爷。我虽然来枯树坳没几次,但是也听说过您。”
“是么?”李爷又低头抿了一口茶,道:“那关于我的风言风语一定很不好,大概都是些怪老头之类的。我又不会吃人,他们却都很怕我。”
他的话牵动了苏翎颜不愿记起的旧事,她眯了眯眼:这个世界上,比吃人的野兽还恐怖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你不怕我么?”李爷接着问道,平和的语气里夹着欣喜和期冀,像一个孤寂了很久的老头子突然见到了能让他打开话匣子的那个人。琇書網
“不知道。”苏翎颜耸了耸肩。
要说她怕他,好像她确实应该怕。但是她又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
李爷被她的回答逗笑了,“苏翎颜。苏丫头,我这样叫你,不介意把?”
他继续说道,语气平平,却能让人感觉到一股他身上有一股深厚的积淀和浑厚的书卷气。
苏翎颜点了点头,她想,像李爷这样的人,应该不是一个小小的清远县能培养出来的。
“您经常来枯树坳,为什么?”没来由的,她突然问出了这句话。
李爷似乎没想到她会出,眼神一时有些错愕,却没有责怪。
好像,她是第一个这样问他的人。
“对不起。”他的错愕落在苏翎颜眼里演变成了不愿意多透露,“如果不方便的话,当我没问。”
看来他是真的不怕自己。李爷笑着摇了摇头。
顿了顿后,他的思绪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了来,他沉沉说道:“因为多年前,我曾经在这里弄丢了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我守在这里,就是期冀或许能再见到她。”
“如果她有幸能活下来的话,应该和你是差不多的年纪。”李爷看了看苏翎颜。
“额…”苏翎颜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是苏家的女儿,当然不可能是他弄丢的那个。
“那,没有尝试过找么?”她问道。
“找了,但是没找到。”李爷的情绪明显低落。
……
另一厢,顾流年交代完了工头儿不许向任何人透露自己是东河郡府的人,而后又向他打听了一些苏翎颜的情况后,便让他出去,让苏翎颜进来。
可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人进来。
还有让自己等人的?顾流年当惯了承琰君,在东河郡府又向来是众星拱月,所以霎时坐不住。
其实坐不住的不止是他,守在门外的客栈里的小厮简直已经成为了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苏翎颜那位小姑奶奶哟,楼上这位是贵人,楼下那位也是惹不起的。
眼下她正在和那位惹不起的说话,看样子还“交谈甚欢”,但让楼上贵人一直等着也不好。可过去打断他们的谈话,谁敢?
小厮感觉自己就像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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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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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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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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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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