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烈对她这个态度一点也不意外,
结婚之前,他就知道,易安这个姑娘耳根子硬,不容易听进去别人劝的话,
特别是在家庭关系这一方面。
平日小事随便你怎么说,都无所谓,
但是心里一旦认定一件事儿,再想让她改变就难如上青天。
易安说,我和老头关系差不是一天两天了,是十好几年了,
一句话,多少心酸过往。
他知道一些,比如易安是在她九岁那年才被接回来的,
但是在回到易家之前的日子,在哪生活,怎么生活,谁养活她?
这些,阎烈不知道,她也不愿意提。
家务事,不好劝,
阎烈也没想过怎么劝她,只是觉得既然是生日聚会,老爷子亲自打电话给他了,自然是想让女儿回去的,
但是又张不开这个口,电话只能打到自己这。
琢磨了一会儿,按着她的手背说:“好歹也是你爸,知道你俩关系不亲,
但是,
多少是生日宴会,
人多,你作为女儿不去,别人怎么想?”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骂我不孝顺或者白眼狼,我无所谓。”
“你爸有所谓,他一把年纪了,只想家里关系和谐点,有问题么?”
易安心里没来由的烦躁,只要一提起这些,她就觉得难受,
生硬说道:“有问题,他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就是有问题。”
阎烈看出来她不高兴了,笑了,声音更温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我知道你向来做事最有考量,想问题又周全大方,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生日么?
不是,
你就在老爷子生日这天,稍微,就稍微态度好一点,
行么?”
易安不说话,扯着他的睡衣衣领子,转头看着一边,赌气似的,有点恼怒:“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不行么。”
她说完,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雾气,
“又委屈了?小哭包哟。”他心里也不好受,要是别的事情,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他也不愿意看她不高兴勉强她做不高兴的事情。
但是毕竟是长辈的生日宴会,毕竟那老人还是她爸,亲爸。
双手捧着她的脸颊,稍微使了力,把她的脸蛋挪到自己眼跟前,
先是静默了几秒。
他才开口,“爸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如以前好了。”
“可是他上次骂我的时候,中气十足。”她瓮声瓮气的鼻音忍都忍不住。
阎烈叹气:“老爷子脾气来得快,但心里还是记挂着你,每隔几天就打电话给我,问我,你这段时间忙不忙,有没有人为难你?”
她静默几秒:“你骗人吧,老头还会问我好不好?是钟叔打的吧。”
钟叔是易父的秘书,在他身边二十年了。
比起父亲,或许易安有话更愿意和这位叔叔说。
“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她慢慢低下头,笑笑,自嘲:“他就算和我见面,也没几句话要和我说,怎么还会私下打电话关心我啊?
至于为难?
他那宝贝儿子不找我麻烦,还有人会害我啊?”
易安和易宁同父异母。
易父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易宁的母亲。
再说的简单点,易宁才是易家名正言顺的长子。
在易宁心里,易安那个妈就是提不上台面的小三,破坏别人家庭幸福的始作俑者,至于易安,那就是更脏的东西。
他瞧不起她,
打心眼地厌恶易安。
他对她忍无可忍的爆发点在于母亲的死,
易宁觉得,要不是那年,易安的妈忽然回来,自己亲妈也不会离开易家,
这些事情,几句话根本说不清楚,这些年,积怨已久。
易安的妈死了,他这些恨意无法摆脱,只能继续施加在易安的身上。
她笑不出来了,看看阎烈,“你问过我一个女孩为什么打架那么厉害是不是?
那都是被易宁训练出来的,
我刚回到易家的时候,他只要看见我,轻则拳打脚踢,重则恨不得直接掐死我。”
易宁比易安大六岁,
易安刚回到易家的时候,易宁已经进了部队,愣头青的年龄,动起手来就没轻没重。
阎烈听着,脸色渐渐冷下去,
刚把易安找回来的时候,易父怕两个孩子见面,特地让人小心看顾着,千万别起冲突。
可是没想到,他那天临时接到上级的命令,归队之后,家里两个人遇上了。
易宁气势汹汹,扯着小姑娘的衣领子就从屋里拽到了院子里,
大冬天的,
易安就穿着睡衣站在那,她瘦的厉害,一米六的个子只有七十几斤,一双眼睛却黑漆漆的,
看得易宁心里更不是滋味。
别人都说这个死丫头那双眼睛和他最像,
现在一看。
真难受,糟心的厉害。www.xiumb.com
一脚踹出去,本来以为她会躲,结果这是个死心眼的,躲都不躲,就站在那,安安静静受着。
他是为了吓唬她,这一脚当然用足力气了,
结果一脚揣在她心窝子了,
易安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憋得脸都紫了。
易妈妈半夜听到动静,从屋子慌慌张张出来,一看姑娘躺在地上,大发雷霆,背着小姑娘就喊警卫员,
因为这一脚,易安在医院趟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她身体不好,医生说,这样瘦是因为营养不良。
可笑么?
这个年代了营养不良。
易妈妈是大学教授,说话都温声细语的,请了假,专门陪在易安的身边,那几年,因为易妈妈在,易宁对易安都好了不少。
就算当面冷嘲热讽,但起码不动手动脚了。
阎烈当然不知道这些,要是她自己不说,外人谁能知道易家那个院子里的事情呢。
她不喜欢说,
很少说,
她说不想讲这些不高兴的,一想就睡不着觉。
阎烈心酸的厉害,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想安慰,但是却什么话又都说不出来。
最后只说了一句,“安安,你太要强。”
有时候咬着后槽牙都不服软,让人气得难受。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不想记得,但是又偏偏记得清楚,真烦人。”,她开口,有轻微鼻音,声线中还带着几分低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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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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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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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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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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