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证婚人由右贤王来担任最是合适,但他并不赞成赵无伤与弄玉的婚事,因此两人的婚事,右贤王没有到场。
而其余诸人,或者年纪不够,或者名望不够,都没有合适做证婚人的资格。
赵无伤干脆独辟蹊径,将楼兰上万百姓聚集起来,全都来做见证他两人成婚的证婚人。
而婚书上所写的成婚誓词,便是诗书上那首贺新人出嫁的《桃夭》之歌,此时正值桃花烂漫盛开,众人边唱婚歌,边向新人掷桃花十分新鲜有趣。
绛妤看着这场独一无二的婚礼,啧啧感慨道:“以前我一直以为赵无伤是个死气沉沉,毫无情致的人,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有心思。这样的婚礼,只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场了。”
燕夫人听她感慨,笑着乜斜着眼睛,问她:“后悔了吗?”
“他就算是娶我,也一定不会为我花这样的心思。”绛妤听见燕夫人取笑的话,挺起高昂的头,傲然说道,“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赵无伤驾着车子走过楼兰的几条主要的街道,最后才回到了他布置的新房里,此刻郭羽等人早就等在这里了。
众人簇拥着新人进了院子,又将诸位亲友一一拜过,这才各自散开。此刻楼兰城中的男女老幼,全都奔涌到大街上,一起唱歌跳舞,一直折腾到夜半才结束。
弄玉因为穿的那件极为修身繁琐的深衣,行动不便,众人又不让她换下来,只好由几个知己好友陪着坐在婚房里闲话,也是一直说到夜半赵无伤回来。
众女见赵无伤回来,心里清楚接下来的时间要留给他们新婚的小夫妻了,便都笑着站起来,看着他们喝过合卺酒,就要退出来。
女巫走到赵无伤身边,掏出一个白色的药包递给他,笑道:“我也没什么贺礼给你们,这是我自己配的药,给你们助兴用的,男女服用皆可——”
“索玛!”弄玉听见女巫大庭广众之下,拿出这种东西,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恼羞成怒,便大声打断了她的话。
索玛把药往赵无伤怀里一掷,琥珀般的眼睛看着弄玉,对赵无伤说道:“你这小妻子还得再调教调教,她也太爱羞了,调戏起来没什么意思。”
燕夫人推了她一把,笑道:“你少不正经。”说着便转过头来对弄玉笑道:“你们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可别起迟了。”说到最后一句,脸却转向了赵无伤。
“阿姊!”弄玉见燕夫人也来取笑他们,红着脸打断了她。
众人笑着走了出去,新房里只剩下了弄玉和赵无伤两个人。
弄玉见赵无伤的眼睛亮得有些怕人,目光落在她身上,就像是有燃烧的火星溅到自己身上一样,在他的注视之下,只觉得全身都要烧着了。
弄玉不敢与他对视,悄悄别过眼去,手指也不知道如何放置,无措地揪着裙裾。
赵无伤见她怕羞,心中暗自苦笑,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往日我看着你也是伶牙俐齿的,怎么现在被人取笑,一句话都反驳不了呢?”Χiυmъ.cοΜ
“你瞧索玛说的那些话,我怎么反驳?”弄玉听赵无伤指责她,忍不住辩解道,“太羞人了!”
赵无伤笑着坐到她身边,说道:“她就是瞅准了你怕羞,不敢反驳她,这才总来调戏你。倘若她说一句调戏你的话,你回她十句,她在你这里讨不到便宜,你说她还会一再逗你吗?”
弄玉想了想,觉得赵无伤说的似乎不无道理,便点点头,也笑道:“你这法子似乎不错。”
赵无伤见她上了道,被他一步步引到了自己的圈套里,便笑着问道:“索玛调戏你,你知道该如何应对了,那如果调戏你的人,变成了我呢?”
弄玉抬起眼睛去看赵无伤,就见他眼带笑意,正缠绵地看着她,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深深浅浅落在她的脸上,暧昧又绮丽。
弄玉这才明白赵无伤说这些话的本意,他刚才见她在他面前太紧张了,故意说这些话来缓和气氛,放松她的心情,而且他教给弄玉这个不怕羞的法子,根本不是让弄玉反驳女巫的,而是想让她在他跟前别怕羞。
弄玉被他一激,果然头脑发热,反驳道:“谁怕你了!我才不怕!”说着她便探身过来,赌气吻上了赵无伤。
赵无伤略微惊诧,没想到弄玉能如此主动,随后他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起初他是被动地接受弄玉的亲吻,可她的吻就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他心上,轻轻的,痒痒的,让他心痒难耐,加上之前又饮了些酒,再被弄玉撩拨,脑海里的最后清醒也被这种极度的渴望淹没了,他反客为主,将弄玉紧紧搂在怀里,听从着内心的本能,放任自己从她的身上探寻快乐。
一想到她现在是他的妻子,以后不管他走了多远的路,她都会陪在他身边,他就说不出来的心满意足,这世上再也没有一种快乐,能比得上拥有她了。
“赵无伤……”弄玉喘息着叫他,伸出双手想要推开他,可刚才被他激烈的亲吻,现在全身都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叫我阿鸿。”赵无伤的声音喑哑,滚烫的气息在她耳畔游走。
“阿鸿?”弄玉只觉得现在身体软得化成了一滩水,竭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你的身世,你到底是谁?我们现在是夫妻了,这些事情,你不该再瞒着我……”
赵无伤听了弄玉的话,也逐渐清醒过来,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出了两个字:“鸿烈。”
“这是你原来的名儿吗?真好听。”弄玉反复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感,“鸿烈。”
“不,不是名,只是我的字。我没有名字。”赵无伤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无伤是我阿姊起的。”
弄玉听赵无伤说自己没有名字,想起他平日里坚强又冷漠的模样,有些心疼起来,宽慰道:“有名没名也不要紧。你的名儿不是真的,我的名儿也不是,我的真名还叫卫清缡呢,大家不还是叫我郭弄玉?”
“我全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害死了。我跟阿姊逃到了匈奴,为了活下来,我阿姊跟过好几个男人,一直到绛妤的父亲,这才安定下来。”赵无伤把他和燕夫人过去在匈奴的种种情形简短地说了一遍,虽然他说得简单,但弄玉想到之前燕夫人说过的一些往事,明白他们姊弟为了活下去,的确是吃了不少的苦。
弄玉轻轻抱住赵无伤,想要给他一些安慰,随后她想到了什么便问道:“害死你全家的人,跟王温舒和咸宣脱不了关系吧?”
“你知道?”赵无伤没料到弄玉竟然连这个也知道,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弄玉见他疑惑,就把当初自己下雪天误闯太湖石,正好听见他买通咸宣的手下,要他去刺杀王温舒一家,挑拨王温舒和咸宣反目成仇,相互残杀的事情说了。
赵无伤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我没想到当日你竟然也在场?可我竟然没有发现,到底还是疏忽了啊。”
弄玉想到当初在长安时,赵无伤那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你那时候整日阴沉着脸,谁知道你心里算计什么,我害怕你,自然不敢让你知道,我偷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万一,你丧心病狂,杀人灭口怎么办?”
赵无伤无奈地笑道:“我有那么可怕吗?就算是我真的抓住你偷听,我也不会杀你。我有别的办法整治你。”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含糊暧昧,原本已经冲淡了的炽热氛围,因为赵无伤这句话陡然又有升温的趋势。
赵无伤强自保持着清醒,将弄玉从床上拉起来,说道:“咱们换个地方。”说着就吹熄了房中的灯火。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弄玉奇怪他的举动,问道:“要去哪儿?”
“去乌孙。”赵无伤一边回答着,一边拉着弄玉走到窗前。
“连夜走吗?我们走了,我哥哥,燕姊姊,还有这里来观礼的宾客们怎么办?”弄玉想等到明天见到这些人,辞行后再走。
“不要紧的,我都安排好了,会有人妥善安置他们的。咱们如果今夜不走,可能一时半会儿就走不了了。等到再过上一个月,沙漠上的温度升上来,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弄玉还是不明白赵无伤的举动:“那也不用走窗子吧?搞得我们两个人就像是偷情一样。”
“如果真是跟你偷情,我还真愿意走窗户。”赵无伤轻笑一声,打开了窗户,满天繁星闪烁,明亮如宝石,一颗颗在漆黑的夜空中璀璨耀眼。
弄玉不理会赵无伤的贫嘴,却也不愿意离开,扭捏道:“你先出去等着我,我换件衣服,这一件礼服实在太丑了。”弄玉还从来没有穿过这种在衣服上绣如此露骨直白心愿的衣裳,总觉得说不出来的别扭。
“这衣服哪里丑了?”赵无伤问道。
“纹绣。”弄玉的脸一红,幸好天黑,他看不清楚她火辣辣的脸。
赵无伤却忽然笑起来:“可是我很喜欢。成亲就该穿得俗气,什么夫妻和顺大宜子孙,这样的纹绣原本要得就是喜气。你穿一件素净雅致的,那怎么能叫成婚呢?”说着也不待弄玉反驳,就直接抱着她从窗子里一跃而出!
赵无伤带着弄玉从后门溜出来,那里早就栓着赵无伤骑的那匹马,弄玉见只有他的马,忍不住问道:“怎么就只有一匹马?我们这样子怎么能去乌孙呢?”
赵无伤将她扶上马,自己随后也上了马,拉着缰绳催马快走,走了一阵才在她耳边说道:“谁告诉你咱们现在是去乌孙了?去乌孙之前,咱们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没做,等做完再去也不迟。”
弄玉听他说的郑重,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你说呢?”赵无伤忍着笑意反问道,“新婚的夫妇,还有什么事是咱们没做过的?”
“无耻!”弄玉听到赵无伤的暗示,脸又开始发烫了,笑着骂了一句。
星空之下,不辨方向,弄玉只由着赵无伤控着马的缰绳,带着她朝着目的地走去。四月的夜晚,依然带着刺骨的寒冷,但窝在赵无伤怀里,弄玉却觉得说不出的舒服温暖,她原本就累了一天,窝在赵无伤怀里迷迷糊糊就睡着了,朦胧中只听见马蹄哒哒的声响,和赵无伤在她耳边说的喁喁情话。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弄玉被赵无伤叫醒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见自己站在早晨出嫁前二哥送自己上车的那条小巷子里,赵无伤早就不知道把马拴在了那里,见她睡眼惺忪,便笑道:“一会儿到了你再睡。”
“你要带我去哪里?”弄玉一手揉着眼睛,任他牵着自己往巷子深处走去。
“原本我想把新房安排在咱们住的家里,可是布置新房的动静太大了,我怕他们提早察觉,就只好退而求其次,买下了隔壁的宅子重新布置过,作为咱们新婚的婚房。”赵无伤说着推开一家的院门拉着弄玉走了进去。
弄玉听说赵无伤又重新布置了一所房子,便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不在意的。”
“我在意。我们的家不是日逐王的府邸,就是我们的家,只有你和我,以后还有我们的孩子。在这里没有权势,没有猜忌,只有我们一家人。”赵无伤对着弄玉郑重说下这几句话,推开了其中的一间卧室,拉着弄玉走了进去。
弄玉一进去,原来的睡意在看到屋子里的景象,立即不翼而飞,清醒无比。屋子里光华流转,明星荧荧,房间里的墙壁上、房顶上镶嵌着大小不一,璀璨闪烁的星星!
那些星星都是用各色宝石镶嵌而成的:
有径有盈寸,纯白而夜光,如同明月般皎洁的随侯珠;有流光闪烁的悬黎美玉,有夜光莹动的垂棘玉珠,另外还有各色珠玉宝石错落镶嵌。
虽然这些宝石不会发光,但是被这几种夜光珠照亮,朦胧的光线中,翡翠绿得像是一滩春水;火齐闪烁着玫瑰的光色,各色宝石,流光溢彩。
这些珠玉宝石的镶嵌都是按照天上星宿的分布来的,置身这斗室之内,却有一种浩淼星海之感,仿佛撑着一叶小船流荡在天河之内,前后左右,触手可及的都是大大小小、星光荧荧的明星。
弄玉被眼前这一幕美景惊住了,半天没缓过神来。
她没有想到赵无伤不过是陪她在院子里看过几次星星,就能送她一条满是星辉的天河。
“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你喜欢吗?”赵无伤从身后抱住她,俯首靠在她耳边,声音缱绻缠绵,“夫人。”
睡后不知天是水,满床清梦压星河。
这一夜,赵无伤热情炽烈的亲吻像是雨点一样落在她身上,以及那一室星光,让弄玉终生难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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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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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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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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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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